羅扇迷迷糊糊地起身,洗了把臉就同金瓜去了隔壁,見小鈕子氣色還好,一段日子不見似乎又長大了些,身材愈發高挑了,羅扇過去拉著手在她臉上打量了一陣,道:“怎麼病了這麼久?大夫是怎麼說的?”
小鈕子臉上閃過一絲不大自然的神情,勉強笑道:“沒啥事,就是傷風了,怕過了病氣給別人,在外頭徹底養好了才敢回來。”
羅扇沒有再多問,同常嫂聊了幾句就帶著金瓜和小鈕子奔了灶房給大夥兒做晚飯去了,晚上雨勢雖然有所減小卻仍舊未停,沒了什麼可以消遣的專案,所有人便都早早睡下,羅扇有心事,白天又多睡了一大覺,這會子就睡不著了,躺在枕上動也不動地在心裡頭背化學元素週期表,背菜譜,背食物相生相剋口訣,背歌詞,好容易有了些睏意,卻聽見旁邊一陣輕微的響動,是小鈕子悄悄下床,穿妥衣衫開門出去了。
羅扇一時又是好笑又是好氣:這丫頭,才剛病好就又往外跑!外面還下著雨呢啊!噯噯,果然應了那句“明明知道相思苦,偏偏為你牽腸掛肚”的歌詞了……哼,青山那小子,看不出還挺會泡妞,把我們鈕子勾搭的!原本那麼膽小怯懦的一個姑娘,現在成了夜夜冒險私會的戀愛楷模了,改天見著他了一定得好好敲打幾句,想天天見面就趕緊把鈕子娶回家嘛!
正想著,忽然聽見門響,見小鈕子竟又回來了,不由納了一悶兒,轉而想到白大少爺臨出門之前囑咐了綠田他們四個小廝日夜守著前後門,所以小鈕子肯定是沒能出得院去,只好回來了。
羅扇假裝睡著,耳裡聽著小鈕子有些煩躁地在屋裡來回轉了幾圈,最終還是無可奈何地躺上床來睡下了。羅扇心下好笑了一陣,睏意濃濃襲來,翻了個身兒也準備入睡,突然腦中一個閃念——青山自那次她捱板子時故意放水之後就得了白二少爺的重用,每次出門必然帶著他跑前跑後地伺候著的,白二少爺這次出門已久,青山也必然是跟著他在外面啊!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和小鈕子每夜幽會呢?!
羅扇瞠目結舌地傻在枕頭上:這丫頭移情別戀了?還是她每晚出去根本就不是同人幽會,而是另有隱情?
羅扇有點兒糾結起來,照理這是人家的私事,跟她沒有半毛錢關係,可每天大半夜的跑出去,若是與別人不相干的話倒也不是什麼會丟性命的大事,至多被人笑話行為不檢點、有失婦德之類,但萬一這孩子一時頭腦不清楚做了不該做的事,那她和金瓜可就要受牽連了,這麼一想又覺得不能對此事坐視不理……
糾結著糾結著就睡著了,第二天一切照常,羅扇琢磨著反正前後門都有綠田他們看著,白大少爺回府之前小鈕子是沒有機會再晚上跑出去了,所以暫時應該不會惹出什麼事端來,而白大少爺回來之後羅扇就決定把這事好好跟他說說,讓他想法子去處理好了,有了男人還用女人費勁動腦子嘛?!
下午的時候雨雖然停了,天卻仍然陰得厲害,聽幾個灑掃的婆子議論說南方那邊發了洪災,大水一連沖毀了七座城,災民洶湧地向著東、北、西三個方向逃災,有很大一部分已經往江東地區湧過來了,最近府外相當不太平,偷搶拐騙屢有發生,甚至附近還有流寇作亂,聽說知府大人已經上書給朝廷申請軍隊過來平亂,屆時還要封了城門不允許百姓進出。
羅扇慶幸白大少爺臨出門前堅持沒同意她的要求把她給安排在府外——啥也比不上性命重要啊,貪生怕死如羅某人者寧可在這深府大院的陰暗夾縫裡求生存也不想被飢餓的流民拉去當小豬紅燒了吃掉。嗯,給白大雲記一功,回來獎勵他一個滿嘴蒜味兒的法式深吻好了。
深府大宅也就這一點好處:無論外面的世界亂成什麼模樣,她們這些小人物的生活還是一成不變地單調平靜。今天的晚飯是薑絲糖醋瓜、饃饃和米粥,小鈕子一連吃了三大碗,要不是羅扇怕她吃脹了胃口拼命攔著,怕是她還要再吃第四碗下肚。
半夜裡羅扇被窗外吹進來的雨後涼風凍醒了,起身想找個略厚些的被子蓋,卻發現旁邊的小鈕子又不見了蹤影,心道這孩子還真有恆心,院門處有人看著還不肯死心絕念。取了被子出來後躺著等了一陣,仍不見她回來,心下愈發奇怪她是怎麼出得院門去的,躺著躺著想上廁所,下床披了衣服出得門來,外頭沒有月光,天還陰得很,空氣裡滿是大雨將臨的味道,匆匆地奔去旁邊的廁室解決完畢,走到房門口正要進去,忽地聽得前面灶房所在的小角院內隱隱傳來一聲嗚咽。
羅扇以為自己聽錯了,抻著耳朵等了一陣,果然又是兩聲,心道這大半夜的是哪個丫頭受了委屈躲到角院來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