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在做什麼。
內侍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閉目輕嘆。然而沒過多久,他便怔住了。
不僅是他,這一眾殿內的皇子都怔住了。
少年似乎對聖人說了些什麼,起初並不見效果,可那柱香尚有一寸長之時,便聽聞一道劇烈的咳嗽聲響起。
聖人醒了!
殿內登時有些慌亂。那是一種夾雜著喜悅和不可置信的慌亂。
肖彧鬆了口氣,向孟珩走過去,卻見孟珩眼角眉梢淡淡飄過一縷笑意。
他張了張嘴,口型似在說:看你要怎樣謝我。
然後不待肖彧回答,便擺了擺手,慢悠悠走出乾元殿,留下一堆手忙腳亂的人在殿內喊太醫的喊太醫,上前侍候的去侍候。
肖彧看著孟珩的背影,也淡淡地笑了。
殿外一眾大臣更是驚訝,已有內侍出來傳信,說是孟大夫竟真的喚醒了陛下。
他們正待要問個究竟,便見少年那抹月白的身影已從眾人身側穿過,徑自遠去了。
———
卻說乾元殿的那位,心病還須心藥醫。往後的十多天裡,少年時常還會再同太子殿下一齊現身乾元殿,卻是如初次那般不做別的,只對坐交談,內侍們看得久了便也不以為怪了,卻是一天更比一天欣喜地看著陛下的身體漸漸有所好轉。
禁不住對這孟大夫也刮目相看,由衷敬佩,私下閒談時經常把孟珩的一舉一動掛在嘴邊。
如此一來二去,這“孟大夫”三個字竟又聲名鵲起了,引得諸多名貴清流爭相拜訪。
趁勢東風,不久之後,孟珩的膠囊店又重新開張了起來,生意更比從前紅火了十分。
再然後,原來孟宅所在之地更是被重新修葺,一塊嶄新的牌匾掛了起來——“催眠診療綜合服務中心”。
一時間被引為京城的新鮮玩意兒,不少高官勳貴私下裡都按耐不住好奇,亦為凸顯自身之身份,紛紛到此一擲千金,只為與孟大夫交談一個半個時辰。
而孟珩也漸漸地不耐應對如此之多的客流,親自尋了幾個品性良好、心志堅定的少年來,與羅雲一同教授了洞察人心、心理疏導等等技巧,便做了撒手掌櫃,每日坐收銀兩,好不愉悅。
如是春日漸晚,時間飛過,轉眼已是夏日炎炎。
有了太醫調理,聖人的身體雖然好轉,可精神到底是大不如前。
驚嚇與夢靨雖已淡去,心裡的結卻是難去。
梧桐空響,芭蕉扇垂,空蕩蕩的殿外是綿延而下的漢白玉石階,再往下跪著一眾循吏名臣。天下彷彿都在他的手掌之中。然而他又何曾真的擁有過天下?
金鑾殿上的御座散發出的光暉迷了人的眼,將他推到那至高無上的地方,卻也更是成了擺脫不掉的囚籠。
他曾經想要尋一個出口,尋一個能夠不被這囚籠束縛的出口,然後就讓這一身肉身枯坐在這裡,而神魂則去往一個無拘無束的地方。
可惜現在,連這個出口也被堵死了,以一種最狠毒的方式。
於是,他便只能龜縮在這囚籠裡,了卻餘生。
七月流火,秋意微涼。
朝局上傳來的變動又讓許多人措手不及,然而塵埃落定之後便覺情理之中。
乾元殿傳下一旨聖令,昭告天下,禪位於太子。
新帝登基,次年改元換代,整肅朝綱,於百姓則輕徭薄賦,於朝廷則清理吏治,一時間河清海晏,民殷國富。
只不過,這新朝的文武官員中卻多了位侯爺——清心侯孟珩。
賜良田百頃,金銀數萬,新宅兩座。還有皇上親自叫人從南方毓秀之地運來的紫竹上千棵,精心種植在這孟侯的府邸。
一時間恩榮萬千,羨煞旁人。
可任誰也不會說半句風涼話。
畢竟這孟珩孟侯爺的本事,滿朝上下可謂有目共睹,先是在今上還是太子的時候便救過其一命,沒多久之前又救了老聖人一命,更有傳聞說,在扳倒吳有貞一事上,孟侯也是出過大力氣的。
如此功勞,誰能不服呢。
即便是這孟侯每日與皇上出入相隨,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也沒有人敢說半句閒話。
這甚至成了一道風景。一身玄色赤金龍紋衣袍的年輕帝王,與不愛華服只愛白衫的少年相攜走過,於御花園簌簌落下的秋梧桐下面,相視一笑,如此親切美好,讓人不忍打擾。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完——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