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我們家童童身體健康,快高長大!希望你能睡得多一點久一點,嗯,還有,還有……”
沉默片刻,復又嘻嘻笑起來,“還有,太肉麻啦,好肉麻……”
“咳咳,還有,我愛你。”
忽而嘴裡嚐到一點苦味,童以恆抬手摸摸自己的臉,他驚愕地發現,原不知什麼時候,竟落下淚來。
夜又黑又長,辛加獨自走著,路燈拖出他的影子,又隱在夜色裡,經過下一個路燈又拉出長長一道,週而復始。天氣冷,吃宵夜的街坊少,夏天裡熱鬧的街區到了此時如同一個倦怠的年輕人,蜷在床鋪不願抬頭。辛加時而踢踢石子時而踢踢廢棄的傳單,像個不願歸家四處遊蕩的小學生。
“喂。”有人叫住他。
辛加抬眼望去,原是站在暗處的阿男,“大晚上的你站在這兒幹嘛。”
“等你啊。”阿男踮起腳尖摸一摸辛加的頭髮,“傻仔。”
辛加低下頭靠在她瘦削的肩頭上,十分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有錢人都沒本心的啦,傷心個屁啊。”阿男宛如一個溫柔的姐姐,一下一下輕柔地撫慰懷裡的男孩,“快回去吧,你媽媽等你好久啦。”
這幅模樣實在太丟臉,與阿男分別後,辛加本想偷偷溜進房間,結果被辛師奶逮個正著。
人多是如此,最巨大的不滿向著最親近的人發洩,最傷心的眼淚也向著最親近的人流下。辛加望著媽媽,十分不爭氣地默默流淚,他像個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的小男孩,雙手捂著眼睛,滾燙的淚水從指縫中透出來。
世上沒有人比媽媽更愛他啦。辛師奶攬緊她的孩子,像許多年前一樣,耐心地安撫她受傷的兒子,“男人而已,媽媽看我們這兒也有很多好的,比如管市場的成哥仔啦,居委裡做計生的阿蘇啦,要不然明仔也行,那個不要也罷。”
“媽媽。”辛加累極了,淚水使他的眼皮腫脹沉重,“我想睡覺,拍拖好辛苦,我以後都不拍啦。”
辛師奶柔柔地撫著辛加的肩背,“不拍就不拍,我跟爸爸養你一輩子。”
“你什麼意思?!”琪琪抱臂,憤怒地質問面前的女經紀人。
注:出自林子祥《分分鐘需要你》
這位年輕的女經紀顯然瞧不起僅是助理身份的琪琪,她置若罔聞,指手畫腳地吩咐化妝師以及服裝伺候自家的女藝人。
在不明真相的公眾眼裡,辛加與某富商“戀情”曝光,之後又遭當事人嚴肅澄清,宣告此時乃無中生有,最多算是炒作兼“失戀”,然而在行內看來,辛加已然被拋棄,打入冷宮失寵了。潛規則潛到令金主惹上一身蟻,簡直是業界車禍現場,丟臉丟到姥姥家去了。
行內皆是跟紅頂白見風使舵的現實主義者,眾人一瞧金主不幹了,小明星失勢了,紛紛踩著上,從前顧慮金主多少還留幾分薄面,現下這情形,誰還會客氣呢。
攝影師也只是混口飯吃而已,壓根不願意淌進這趟渾水裡來,他不耐煩道,“這是你們溝通有問題,我哪知道什麼插隊不插隊,大姐,大家都趕時間,先讓我把活幹完行嗎。”
“行,你們做你們的。”辛加頗大度地表示不在意,“正好Betty姐要來,我先等等她不要緊的。”
果然一祭出Betty這支大旗,在場輪候等待拍攝的經紀藝人們都不由自主地夾緊尾巴,尤其是不守規矩搶在辛加前面那位經紀人,當下便坐立不安了,只要Betty猶在,誰吞了狗膽敢去起伏她手底下的人?
辛加一言不發地坐著,彷彿是望著虛空裡某一點,他可算是領教到圈中生存規則,勢利涼薄互相殘殺,他覺得疲累不堪,又覺得萬分不甘心,但又有什麼不甘心的呢,沒有了金主與經紀人,他辛加連個屁都不是。
直到Betty帶著壞訊息前來,辛加只覺身體中支撐他的最後一絲力氣也瞬間失去了。
“我不懂。”辛加手足無措,“我到底做錯什麼了?”
“你是不是得罪原治了?”Betty問道。
原治即是那個表面斯文的假王子,提起他,辛加眉頭皺得緊緊,“是他得罪我!”
聽罷辛加對事件的描述,Betty也不禁苦惱地嘆氣,“雖說最近關於你的新聞大多都是負面的,但說起來也算是好事吧,沒有投資方會傻到放棄你這個曝光率這麼高的賣點,只是主投資方是原治家的公司,所以……”
“所以加哥的戲份就被全剪了。”琪琪聳肩攤手,“沒了,沒啦,乾乾淨淨,一點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