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還因果。”想了想顧遲大大還是把‘回’改為‘去’,微頓片刻,又道:“待此因果還完,為師就再不欠覆雲什麼。”
“再者,寒珞玉魄……為師記得覆雲城中尚有存餘。屆時用丹藥交換一些回來,便可為你打磨最後一根琴絃。”他答應自家徒弟要斫的新琴……因缺少必備材料,直至今日也還未斫成。
此言語期間,顧遲就看著原本靜坐於臨窗位置的年輕男子起身漸走到他面前。
“為師現在動身,儘快回來。”對方在那面前微垂斂著眉眼,看在顧遲眼裡,就與之前的年幼身影重合。
其實……還是一樣的吧。顧遲抬起手,輕放在其頭頂上:“此回煉的丹藥需有人看顧火候,還得勞煩長琴留下來替為師照看一二。”
長琴:“……好。”
青年說要暫離開,望著眼前人溫和清雅的眉目,長琴不知為何心中一跳……但還是未做出伸手去攥住其衣角的事情。
成年的軀體,有些動作就不那麼適合去做。
可是在此之後一日……
兩日。
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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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已過……
不見歸人。
心一亂,原本清淡從容的琴曲意境頓轉,如彈奏之人此時的心境,其音韻也似沉冷下幾分。
長琴於是停下了撫琴的動作。
被青年以溫柔安撫彌平已久的……漂泊於人間的不安定感……
再度生起。
按下心中情緒,他動身去覆雲城尋人。但待他剛至祁山山下時,他卻聽聞了他心念著的人的……
死訊。
“你也聽說了仙門大會的事情?”
“要我看……覆雲城的人是已經瘋了。不過是鑄了把看起來稍微厲害點的劍,就想讓一眾派門認其為首,仙門大會什麼的……當個笑話看看也就算了吧。”
看身上服飾,此正對話著的兩人分別是懸圃和天墉城的弟子。
這時另一名修士加入了談話:“但我聽聞……覆雲城的奉劍長老因極力反對此事,被其掌門以‘阻礙派門傳承’為由,弒於劍下了。”
長琴:“…………”
“這……你、你確定情況屬實?就算是極力反對,也不至於要殺人吧……況且以這位前輩的能為……”
“此事是七日前師尊告知於我的,師尊所言自然是不可能有假。”
長琴:“…………”
“那……”
他已再聽不進了。
只有腦中名為理智的弦崩斷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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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雲城?沒聽說過呀。少恭哥哥真厲害,什麼都知道。”一名長相十分嬌俏可愛的小姑娘雙手合十置於身前,明亮的杏眸中充滿了對未知事物的興趣。
旁邊著一身近似南疆風格的服飾,容貌明麗的少女也露出晴朗笑靨,對前方低著頭神色寡淡的少年問道:“是人間的修仙門派啊……蘇蘇你聽說過嗎?”
“不曾。”被問話少年向來沉默寡言,回話也總是簡短。但其實他有認真思考過對方的問題,把過往記憶翻了一翻,而後才開口回答。
“如此久遠之事,你們不知曉也屬尋常。”
一襲杏黃衣衫,正微笑著的青年長相十分俊秀深雅,眉目微彎下幾許弧度,端是溫潤如玉。
也無人發現其笑意並未達至眼底,那雙看似溫和的深色眸中,實際卻是一片冰冷空無。
甚好……
甚妙。
青年此時於唇角略微勾起的弧度是一抹難得真實的笑意,只不過……是冷笑。
再入盛局,百代不衰……
他就偏要這‘覆雲’二字被世人遺忘,無人記識。即使在九州之內所有派門的史載藏書中,也記不上寥寥一筆。
順便也讓這些人的魂魄,與他們費盡心思所鑄成的那把‘神劍’同存,陪他仔細目睹……祁山如何崩毀,覆雲城又如何隨之倒塌至四分五裂。
魂魄被縛於劍中,只能眼睜睜看著心愛事物被逐步摧毀卻無力迴護……
這等滋味,想必十分美妙。
“少恭哥哥,那……那座叫天緲峰的山上是真的有隱居的仙人嗎?”小姑娘再滿臉好奇地詢問。她剛才聽到祁山崩毀,但仍有一座山峰兀自屹立,完好無損……還聽青年說這座山上建有一間竹屋,其內住著一名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