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1部分

球聞名的頂級雜誌社工作,我的文章會被到處轉載。

總有老家的朋友,從那聽得到狗吠的小鎮上打來電話,說你這小子混得不錯。裝模作樣地相互吹捧下,掛下電話,迎接突然襲擊而來的空虛感。

這個晚上,我習慣性地查閱自己部落格的評論,意外地看到一條留言:你是黑狗達嗎?小鎮上的黑狗達嗎?我是阿小,我在香港,能電話我嗎?我的電話號碼是……是阿小。香港那個阿小。

說不上的猶豫感,我竟然拖了半個月沒回電。我竟然有點害怕。我不想知道他活得怎麼樣,無論好,或者不好,對我都是種莫名其妙的震顫。

半個月後,突然有個事情必須到香港出差。我把電話抄在紙上,還是沒決定是否撥通這個號碼。

事情忙完了,一個人癱在賓館空蕩蕩的房間裡,突然下了決心撥打出那串電話。

“喂?邊個?”

“是阿小嗎?”

“啊?”他愣了下,顯然有點錯愕。

“黑狗達!你在香港?你終於要見我啦!”

他竟然記得我的聲音,可見香港的生活讓他有多孤單。

和阿月姨拉著我第一次去見他的時候一樣,我竟然又緊張到全身是汗。坐在路邊的茶餐廳裡,我一直想象,他會是怎麼樣的?他應該長髮飄逸,穿著入時,然後應該釘上耳環了吧?他應該終於可以打扮出他想成為的樣子了吧?

阿小進來了。我一眼就認出他。他的身體拉長了,五官卻沒怎麼變,他剪著規矩的短髮,但耳朵確實有曾經戴過耳環的樣子。他依然打扮得很清爽,但揹著一個不太搭配的帆布包。

他看到我,笑開了那嘴抽菸抽壞的牙齒,張開雙臂,迎上來抱住我。

你當時怎麼沒回我信?他問。

我張了張口考慮是否要解釋,終於還是放棄。

愛面子是沒變的,當晚他堅持邀請我到香港半山的一座高階酒吧。透過窗子,是維多利亞的璀璨夜景。

適當的懷舊後,我終於忍不住問:“你現在怎麼樣啊?”

“我啊,好好工作啊,哪像你,混得這麼好!”

“做什麼工作?”

他用手搖了搖酒,支支吾吾。彷彿下了很大決心,終於說:“我在安裝防盜門。”

然後馬上補充:但我是高階技工,一個月能拿一萬二港幣。

我不知道如何把話進行下去了。一種找不到話題的恐慌感,在彼此心內滋長。

他很努力,自嘲地講到了在香港被同學看不起,交不到朋友,對城市生活的厭惡,以及父母生意的失敗。

“你知道嗎,我竟然覺得,那個我看不起的小鎮才是我家。”說完他就自嘲起來了,“顯然,那是我一廂情願。我哪有家?”

我知道這句話背後藏著太多故事:為什麼沒有家?他父母呢?

但我也意識到,這顯然是他不願意提及的部分。

晚上十點多,他說自己要趕公車回住的地方了。我送他到車站。

車站早已經排了長長一隊,有打著領帶穿著廉價西裝的,有穿著電器行標誌的服飾的,有別著美髮屋樣式的圍裙的……臨上車了,他突然說,要不要到我住的地方繼續聊天,我們太久沒見了,通宵聊聊天不過分吧?

我想了想,答應了。

車的站牌上寫著通往天水圍,我知道天水圍於香港的意義。一路不斷閃過高樓大廈,他興奮地和我一個個介紹,也順便講述了發生在其間的自己的故事。

車繼續往城外開,燈火慢慢稀疏。

“快到家了。”他說。

然後車開上一座長長的斜拉橋。

“這橋叫青衣大橋,是全亞洲最大的鐵索橋。我每天坐車都要經過。”

“這樣啊。”我禮貌性地點點頭。

他望著窗外的橋,像自言自語一樣:“我來香港第三年,父親查出來得了癌症,鼻咽癌,建築公司不得不停了,父親到處找醫院醫病,本來還有希望,結果哥哥怕被拖累,卷著家裡的錢跑了。我和母親只好賣掉房子,繼續給父親醫病。有一天,他自己開著車來到這裡,就從這裡衝下去了。我現在要掙口飯吃,還要從這經過。”

我愣住了,不知道怎麼接話。

他接著自言自語:“城市很噁心的,我爸一病,什麼朋友都沒有了。他去世的時候,葬禮只有我和母親。”

“呵呵。”停頓了一會兒後,他自己輕輕笑了一下。

我張了張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