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離開其實已經有三年了,但彰還是時不時的會做出將頭靠向左邊座位的舉動來。
尤其是當他和修之一起坐在晃動的電車上時,三個人曾經相互依偎的溫馨畫面總是浮現在腦海中,反反覆覆,反反覆覆的出現。
記憶中堇的表情,總是如夢一般虛幻,彰已經不記得到底是如何的了。
那個時候,他們都說了些什麼呢?
具體的對話內容已經模糊,然而從每一次交流中,彰都能感覺到堇的存在。不管她開不開口,那種特有的氣息總是深深的滲入了彰的每一存感官,直到現在,依然不變。
白皙的脖子,微微感受到的脈搏的律動,少女身上特有的體香,清晰的吐字方式,從未開啟的銀白色吊墜的夾層。。。。。。還有,神秘而又高貴的紫色。。。。。。
不同的感官對於堇的詮釋是各不相同的,然而把這些零星的碎片組合起來時,他就有了一個隨時能夠出現的堇的幻影。儘管這種方法非常幼稚,但卻是唯一可以遏制心底那個無邊無際向外吞噬的黑洞的方法。
算起來的話,彰今年已經十七歲了,而修之更是一個十九歲的大學生了。
只有堇始終不曾改變,依然保持著十八歲的美麗少女的所有特質,鮮活的存在於彰的記憶和幻想當中。
進入高中以後,他的個頭一直緩慢而持續的成長,雖然及不上修之,但現在的高度也早已超過了當時的堇。然而,每當他在左邊的座位上尋找堇的影子時,還是會習慣性的朝斜上方看看,想想那雙曾經望著自己的關切的眼眸,然後側著頭靠在軟皮包裹的椅背上,閉上眼睛,用臉微微的摩挲著,感覺堇曾經的氣息。
現在,堇會在哪裡呢?
是不是和真實先生一起在美國享受幸福生活呢?
她也會時常懷念過去的日子嗎?
回想在嵯峨野的日日夜夜?
三個人互相依偎的情景?
。。。。。。還有。。。。。。她會不會。。。。。。想念自己呢?
然後,昏昏沉沉的進入了睡眠,直到一旁的山寺把他叫醒。
彰因為車禍的緣故休學一年,現在反而成了他的學弟。山寺、小川、橫手他們也時常會來家裡看他,但由於年級不同,遇到的次數畢竟少了。
修之進入大學以後就搬出了高尾家,隨性所至的他居然決定學醫,實在令人意想不到。他改變了許多,不再是當年那個聒噪的難以對付的少年了。眼神也變得非常遙遠,就算是在和彰說話的時候,眼神似乎也總是穿過他,去看什麼非常遙遠的東西。那樣的情景,就好像許多年以前他們所表演的〃紅葉賀〃一樣。
但或許,他只是改變了對待彰的態度罷了,因為之前還在人群中有說有笑的他,一旦來到彰的身旁就很快沉默起來。對於這種改變,彰的心微微的刺痛著,然而,他沒有去細想,造成這種改變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自己現在成了高尾家唯一的孩子,也將是唯一有權繼承高尾家財產的繼承人。所以,時常感到諷刺,為什麼自己這個原本什麼也不是的人,居然會有現在這種地位。
每天的〃父親〃〃母親〃的稱呼,已經習慣到麻木,連最初那種忐忑不安的心情是如何產生的都幾乎想不起來了。缺少了堇的高尾家,對自己來說,只是一個空殼。
三年前的那場車禍奪走了彰的一段記憶,對於身體也造成了無法磨滅的傷害。顱外損傷的後遺症是不時出現的嚴重的偏頭痛症狀,以及精神病理學上的臆想。
精神像一根繃得太久的弦,隨時都有斷裂的危險,脆弱得無法再經歷一次大的動盪。
在恍恍惚惚了無生氣的三年當中,父親寅彥也蒼老了許多,而母親奈津子的歇斯底里更加嚴重了,家裡不得不請了一個私人看護照顧她。幸好修之每個星期天都會固定回高尾家看她,每當看到他,奈津子就會像孩子般,一邊痛哭,一邊說些語無倫次的話。
開啟門,就看見高出自己許多的修之,同往常一樣的時間,然後是同往常一樣的問候。略顯生疏的感覺,心裡微微的感到悲哀,過去的日子,真的不能回來了嗎?
或許。。。。。。如果堇回來的話,或許……
〃姑媽最近好點了嗎?〃
〃嗯。。。。。。〃彰遲疑著,除了早晨的問候他和母親幾乎不說話了,而現在有了看護婦,她更是不在家裡露面了。
〃她還在房裡嗎?〃
彰點了點頭,修之就朝奈津子的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