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紛紛朝著碼頭擠去,在遠遠的,人們可以看到那艘兵艦上飄揚著的赤旗,那不是荷蘭人的三色旗,而是統監府的赤旗。
“沒錯,是唐山的兵艦,是唐山的……”
望著兵艦上舷邊站滿著的荷槍實彈的水兵,人們激動的言語著,那些水兵和他們長的一模一樣,不是荷蘭人的土著兵團,而是和他們一樣的漢人。
“南浦號”!
當艦舷漢字艦名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中時,淚水瞬間便從人們的目中流了出來,那是激動的,更是驚喜的。
“真是的唐山的兵艦!”
顫拄著柺杖的葉湘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兵艦來了!
正如石二說的那樣,國內派來了兵艦。多少年來,他從未曾對此心生過那怕一絲希望,也正是因為沒有這種希望,蘭芳廳才會在七十年選擇同荷蘭人合作,甚至一度充當荷蘭人的爪牙,因為他知道,大清國是指往不上的。沒有人會幫他們這些海外之人。
在十一年前,當岳父去世的時候,他才會勸說大家放棄起義,接受荷蘭人的統治時,他就曾說過——“沒有任何人會保護他們!”。
可現在,眼前的這艘軍艦卻清清楚楚的告訴他一個事實。他們不再是海外的棄民,不再是無人問及的有如野草般的“棄民”。
儘管沒有領水員的引領,但“南浦號”依然穩穩的靠上了木製的棧橋,就在軍艦靠港,放下舷梯的時候,當一名水兵下船的時候,圍擠在碼頭上的人們,不知是誰首先跪了下去。
“草民恭迎天朝大軍……”
對於華僑來說,跪拜是最常見的。也是最隆重的禮節,但此時,這個跪拜卻又貯藏著其它的含意,這是華僑對國內兵艦的感激。幾乎是在他們跪下恭迎的時候,突然,一陣壓抑的哭聲卻在人群中響了起來。
那哭聲隨即在碼頭上響成了一片,那撕心裂肺的哭聲中貯藏無盡的痛苦與悲傷,那是海外華僑幾百年來壓抑於心中的血淚。這是第一次,他們能夠在親人的面前用痛哭去發洩內心的痛楚。
“啊……”
年過六旬的葉湘雲跪在地上。與其它人一般,放聲痛哭著,他甚至心痛的捶打著自己的胸膛,嘴邊不斷的喃語著,哭訴著,似乎想要把這麼多年來。他以及同胞們遭受的委屈一一道出。
原本正準下船的戰士們,看著碼頭上黑壓壓跪成一片的同胞,他們從未曾想到,會面對這樣歡迎,聽著那哭泣聲中壓抑的痛苦。心軟者甚至只覺眼眶一熱……
“立正!”
微微抬起下巴的趙立德發出口令聲之後,他又朝著碼頭上看去,然後深吸一口氣,看著立於甲板上的戰士,沉聲說道。
“諸君請不要忘記我們的職責!”
簡單的言語從趙立德的嗓間迸出後,隨著一聲令下,戰士們便沿著舷梯下船了,他們踩著棧橋往碼頭走去的時候,每一步都顯得極為沉重。
終於,當戰士們來到碼頭上,面對黑壓壓跪成一片的華僑,隨著一聲令下,他們結成了方陣,而領頭艦長丁雲傑,則站於佇列的最前方,身軀微微前傾,向著跪伏於地的同胞們行了一個軍禮。
“諸位鄉親,鄙人東北海軍第一艦隊“南浦號”訓練艦艦長,現奉東三省總督唐帥之命前來貴地實施護僑任務……”
丁雲傑並不是廣東人,他說的也是官話,不過他身邊的一名出自廣東的水兵,則大聲用廣府話將長官的話語傳遞了出去。
這時碼頭上的哭聲更濃了,在這一瞬間,所有的惶恐不安都於人們心中消失了,此時的華僑就像是沒了孃的孤兒重新找到孃親一般,只是用放聲痛哭訴道著自己的委屈,即使是如葉湘雲者,這般見過大場面的人,也是泣不成聲的哭訴著,似乎沒有人知道應該如何迎接他們,而對於這些華僑來說,他們的心底實在是壓抑著太多的痛苦。
遠遠的架著相機的普林斯,同樣被眼前的這一幕驚呆了,他從未曾想到,這些華僑會對國內的軍人懷揣著這樣的崇敬之情,當那黑壓壓的人群從跪拜中站起身來的時候,碼頭再一次沸騰了,那些戰士們被華僑們拋上了天空,人們一遍遍的呼喊著。
而在那歡迎之中,甚至沒有人注意到,一些水兵將成箱的武器運上碼頭,這是艦隊臨時湊出的數千支步槍以及上百萬發子彈。不過只是短短几個小時,在陸戰隊員們的指導下,一支全新的民軍武裝便成立,他們手持的不再是陣舊的舊式武器,而是新銳的“漢式步槍”,甚至還不乏如“濱江造”那樣的新式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