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卻是孤家寡人!
他何嘗有什麼黨派與班子,人人都是太后的耳目,甚至就連他的皇后都不例外,皇后不是那隆裕嗎?她正是太后的侄女!他的身邊簡直連說貼心話的女人都沒有,除了珍妃,珍妃是他心愛的女人。但是,這一心愛,便也就成了太后用來整他的過門兒。太后要時常向作為皇上的他展示她的威權,而展示的方法,卻是透過罰珍妃跪、下令李蓮英等動手打珍妃耳光,作為對他的警告。
有多少次,光緒到了景仁宮、到珍妃的房裡,只見珍妃掩面低位的時候,他就心裡有數,知道今天又發生了。而每一次,他坐在珍妃床邊,輕拍著她的背,他無法說什麼話,心疼、憐憫、憤怒、內疚、無奈……所有混雜的情緒一起湧來,淹沒了他。
有多少次,他從珍妃住的景仁宮那邊回來,帶著慰藉,卻也帶著惡夢。惡夢是夜以繼日的,那是一種強迫觀念,他白天揮之不去、晚上睡中驚醒。惡夢總是從大姨娘,不,太后開始,那是一張威嚴的、冷峻的、陰森的大臉,無聲的向他逼進、逼進,愈近愈大,大得使他連哭都不敢,他兩臂伸向左右,十指抓動著,像是去抓住一點奧援、一點溫暖,他彷彿左手抓到了一隻柔軟的手,他感到那是乳母的、乳母的手。
但是,那隻手在滑落、滑落。最後,他再也抓不住了,他失去了乳母;另一方面,在恍惚之中,另一隻手在抓他,抓他的右手,那是一隻更柔軟的手,他感到那是珍妃的、珍妃的手。但是,他自己的右手卻那樣無力,無力援之以手。最後,珍妃手在滑落、滑落……驀然間,眼前的太后後退了、轉身了,漸漸遠去。
但是,一些嘈雜的聲音,卻從遠處傳來,光緒好奇的趕過去,可怕的畫面展示在那兒:遠遠的,太后左右擁簇著,高高在上,坐在大轎上面,珍妃跪在地上,衣服被撕破,被李蓮英抓住頭髮,在掌摑,一邊打、一邊以太監的刺耳音調,在數著。
“一、二、三、四、五
光緒衝了上去,他顧不得了,大聲怒喊道。
“住手!住手!”
惱極的他抓住了李蓮英的肩膀,伸手便是一記耳光。雖說是奴才,可李蓮英卻完全沒有把他當成皇帝,並沒有因為光緒的惱怒與耳光而誠惶誠恐的下跪求饒,而是直接掙脫了光緒,彎腰撲向太后,跪下去,大聲哭喊道。
“奴才為了老佛爺!卻若得萬歲爺生了氣……”
一手捂著臉,李蓮英一邊哭喊著,表著他的中心。
“這差使奴才幹不了了哇!做奴才的惹得萬歲爺生了氣,已經是罪該萬死了”
接著連磕了五個響頭。
“請老佛爺開恩哪!把奴才這條狗命給砍了吧,好平了萬歲爺的火氣……”
瞧著李蓮英這奴才的模樣,雖說他看似在乞饒,可那乞的卻是太后,求的那裡是饒,分明是要太后給他露頭,怒火頓時便在光緒胸中燃燒著,這奴才眼中還有他這個皇上嗎?他這個皇上難道連教訓奴才都不能嗎?
霍然間,端坐著的慈禧站起了起來,她的臉色森冷,冷眼看著光緒冷聲說道。
“皇上這是長大了,膽兒也練的不小了!主子打奴才的嘴巴子又有什麼不能的!既然皇上這麼惱怒,我看就把我這個奴才押下去砍了腦袋得了……”
慈禧的冷言冷語看似要砍李蓮英,可被她雙沒有情感的眼睛一盯,光緒頓時便嚇的六神無主起來,雙腿便是一軟。
“親爸爸!親爸爸!”
還本還隱帶怒意的光緒的雙腿一軟便跪了下去。
“兒臣不敢。”
“好吧,”
看了眼皇上的這副懦弱樣,慈禧卻冷冷地說道。
“我們惹不起還躲不起,看這樣,我這可憐的老太婆子非得躲到頤和園裡不可,再不敢到皇上你皇宮裡來了……”
慈禧的一番冷言,只說得光緒後背直冒冷汗,這會他那裡還有一絲的怒意,只是不住的叩頭道。
“兒臣不敢、兒臣不敢……”
兩眼一睜,慈禧冷眼看著不住叩頭的光緒,冷說道。
“別以為你做了皇上,就可以討了老婆便忘了娘。有人能讓你當上皇帝,有人就能把你給拉下來,當什麼樣的皇帝,你就看著辦吧!”
“你就看著辦吧!”“你就看著辦吧!”
……太后那張威嚴的、冷峻的、陰森的大臉,又重新逼近了他,可是這回不是無聲的,他的左手沒有乳母、右手沒有珍妃。他左顧右盼,可是,乳母失蹤了、珍妃也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