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套,那傢伙不整整,孤心裡不舒坦!”
黑將不接話,捧著茶杯與他面對著坐了下來,嘴角擒著怪異地笑,一瞬不瞬地看著那加,那加被他看得心裡發毛,渾身不自在地抖了抖,最終放棄道:
“好了好了,讓他來,不過不準進屋,站在門簾外面看!”
黑將口中一動還想說什麼,那加立馬起身阻止:“孤已經太過寬容了,別跟著討價還價,就這樣了!”說完逃似的鑽進寢殿裡,再也不肯出來。
黑將起身微微一笑,放下杯子神清氣爽地出了朝陽殿。
“長公主說,如今法器僅缺一樣,如若尋得,入海道路可開……太子……”
墨蛟魂遊天外,分明沒有去聽南陽來使的報告,那使者立在墨蛟身前,看他歪靠在躺椅上對著青藍的天空的恍自出神。
“太子……”他又喚了一聲,墨蛟回神看了他一眼,道:
“懷沙她身子可好?”
“回太子,不太好……”
墨蛟愣了一下,盯住來使剛想問,忽聽門外又有人來報,本不想理會,偏偏眼角一瞥,見是黑將身邊的人,於是讓他走了進來。
“將軍,黑將請您現在立刻進宮!”
墨蛟和南陽來使眉頭同時皺了下,墨蛟有些猶豫地問:“什麼事?”
“說是朝陽殿的事允了!”
“真的?”墨蛟突然有了喜色,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急急向外走。
“太子!”那使者不甘心地喚了聲,墨蛟有些尷尬的回身,道:“你且等著我,宮裡的事一了,我們再長談!”
說完跟著黑將的親衛頭也不回的出了墨府。
那使者對著他的背影長嘆一聲,想起鮫人族長的話:墨蛟是天地間痴戀的化身,成不了大器,鮫人族命玄於他身上,是大錯特錯了,倒不如跟著易懷沙,只有她才是蛟族真正的救贖。
朝陽殿,池水邊,涼亭間,月白的紗帳隨風舞動,連城睡臥在亭中,隔著紗簾看水邊朦朦朧朧的世界。那加給她倒上一杯清水,也給自己斟滿,見連城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杯中,便笑著說:“放心,煮過的。”連城莞爾,兩人雖然對坐,卻無話;各自飲杯中的水,也各有不可說的滋味。天色將晚,雲層低厚,有種將雨之前的悶沉。
“你與墨蛟有過婚約,可知他為何送你來此?”
黃昏前,萬物的聲音消寂了些,那加的話低低地,撞開一些不願想起的往事,那些場景令人心灰,無緣由地惆悵起來。
“鹿關戰事因我而起,算作我的孽,該由我來承受!”
連城緩緩將半杯水放在桌案上,站了起來,姿勢有些勉強,倚在涼亭的柱子旁,兩隻手無處擱,兀自捏著手腕上那隻月魄冰鐲在素白間推推拖拖。
“為何?你可是無心?”
那加收斂了小孩心性,只仔細地看她,連城回頭,見那加專心在等她的回話,自知無處迴避,幽幽地說:“我自不願害他,那珠子是假託我的名義送出去的,調兵也是假的,破鹿關那天,我被人下了藥,無法出聲……”
黑將的手重重地落在墨蛟的肩頭,卻沒見他轉身,他的目光依舊定格在那抹纖細的身影上,試圖將自己融入周圍無邊的灰色。
“錯了嗎?”黑將問。
“錯了……”
墨蛟閉眼,感受悲傷在胸臆之間喧騰,那壓抑的痛讓他緊閉雙唇不敢張口,只要一絲縫,便感覺會吐出嘶聲力竭的呼喊於庸俗的世間上。
“那不是你的錯!”那加接過話,連城也是受害者,她被脅迫,怎可歸錯於她?
“不……是我的錯……”連城深吸一口,夜幕在她吐納間如期降臨,深秋的風替換曾經的煙花三月,舉目四望,偌大的湖邊只自己和那加兩人空對,一盞冰冷的茶。
“我利用了他,不論如何。如果不是我,他不會在東隱,還有蒼空的血祭,要是我當時答應留在鬼王身邊,那些墨騎也許都能活下來,那加我是自私的,有時候我並不會為了誰去犧牲自己,所以是我的錯……都是我的……”
拿起桌邊的茶杯,連城一飲而盡,眼角有閃爍的光,那加沉默,不再多問 。 連城默默看著手中的杯,想起草原的酒,那時夜冷風大,風佑抱緊她在懷中,口對口喂著那醇香的美酒,那時的酒不苦,真的不苦,但為何如今卻怎麼也想不起它的滋味呢?
連城的淚悄然而出,回憶若能下酒,往事便可作一場宿醉,醒來時,天依舊清亮,風仍然分明,而光陰的兩岸,終究無法一葦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