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笑呵呵的拿著另一塊銀子輕輕磕著桌面,叫他不必多禮。那小夥計卻一邊拿眼睛覷著這財主手裡剩下的銀錠,一邊不變成羅鍋誓不罷休,一味的作揖。
以然便對那正往廷玉杯裡注茶湯的茶博士使了個眼色,等他彎腰退了出去,才邊用剩下的那錠銀子磕著桌面邊問那小夥計道:“你在老鼎盛做學徒?”〃
廷玉此時已經鑑定過那大紅袍的真偽,聽以然跟小夥計閒說話,便抬頭去看,見以然一臉的高深莫測不說,手裡頭的銀錠還一定要弄出個響來,簡直讓人掩面。
又見那小夥計眼睛盯著以然手裡的銀子冒火,半躬著身陪著笑回話,咬字極清晰,簡直和剛才唱名時不是一個人:“小的從小在這做學徒——家裡頭招了災,揭不開鍋了……”
以然就笑著打斷道:“學會配料了?”
那小夥計愣了下才諂笑著搖搖頭:“配料那是俺們東家的事,小的現在專管送點心。”
以然聽了便慢慢收了笑,那小夥計見財主變了臉色,知道桌上那塊銀子八成要飛了,心裡明白這個財主是專門來套老鼎盛的配料的,十分後悔剛才沒撒個謊,凡花生、棗兒的隨便說幾樣,先將那銀子糊弄過來。正悔的腸子都青了的時候,又見那財主問道:“你們那幾個夥計專門管送點心呀,一天能送出多少銀子來?”
這夥計一聽還有話說,立時打起精神回話道:“俺們號裡總共兩個專管送點心的,小的專往左近的茶樓、酒樓裡頭送,那個是俺們東家的侄子,專管往大戶人家裡去送,那個活計好,常有像您這樣好心的少爺打賞,要說一天送多少銀子……尋常日子,小的這邊能送個百十兩,他那頭得碰日子,若有富貴人家做宴席,一回就能送出去一二百兩。”邊說著就邊拿眼角去看眼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財主少爺。
以然也不看他,只拿著銀子在桌面上輕磕,沉吟了下才道:“就你一個管著跑酒樓、茶樓,忙的過來嗎?”
那夥計便笑道:“忙的過來,忙的過來,咱們城裡的好酒樓、好茶樓都在這一塊堆兒了,比如這方家的茶樓,前面的太白樓,蟹黃居……再沒別處要了。”又道:“俺們東家的侄子比小的還閒,從來都是開宴才叫送去,一天能往外跑一回就是生意好啦。”
以然聽了就笑了笑又指著桌上那點心問道:“這麼一匣子賣一兩銀子,你們店裡頭一天能賣出去多少?
那夥計立時就笑了:“一兩銀子能換兩石白米了,夠小的一個人吃上半年的大米乾飯,除了兩位少爺這麼有福氣的人不拿這點銀子當回事,還哪有幾個人捨得拿它當飯吃的,這不年不節的,小的這邊一天能送出去三、五匣子就不少了。連號裡頭賣的也有數,尋常日子,東家一天就配二十套的料,這還淨有剩下第二天賣的時候。”
以然聽了便點點頭,道:“三、五匣子才值三、五兩銀子,其餘的賣的最多的都是什麼價錢的?”
那小夥計便想了想,壓低聲道:“這位爺,小的看您是個好人,偷偷告訴您,您可別告訴別人去。”說著也不等以然點頭便徑自說開了:“俺們號裡頭就指望著賣散點心了,明碼標價,一錢銀的也有,二錢銀的也有,都賣的好。這往外頭送的嘛,裡面裝的也是一錢銀一斤的散點心,不過這茶樓酒樓裡頭請客的講究個面子,俺們就拿裝一兩銀一套細點的匣子裝了,賣五錢銀子,買的賣的心裡頭都有數。”說著眼睛溜到桌上他剛送來的點心盒子上,忙忙解釋道:“給您送的這個可不是掛羊頭賣狗肉的。”又怕以然不信,道:“不信您掰開一看便知,那一錢銀的沒多少餡,你的這個沒多厚的皮。”
以然便笑了笑,將手裡剩的那隻銀錠往桌邊推了推,那小夥計一邊看著以然,一邊往前伸手,終於一把抓在手裡,不住的鞠躬,以然便道:“行了,你去吧,別耽誤了你發財。”
那夥計見這回真沒了,才千恩萬謝的告辭了去。
廷玉聽了半晌,便問道:“你就想知道這個?咱們去他店裡問問不就知道了?再說他家賣什麼跟咱們有什麼關係?”
以然頓時苦笑了下道:“你倒是問問我們家茶樓一日能賣出多少茶去,都賣的什麼價錢的,看誰肯告訴你?”又心知他是不沾這些俗物的,解釋道:“比方說你點得這大紅袍,雖利大,可是半個月只能賣出一壺去,就不如龍井,碧螺春薄利多銷,一天賣出幾百壺去。咱們既然知道了,便可免了還要自己試什麼價錢的買的好。”
廷玉想了想,便道:“那就是說一兩銀子一套的點心咱們不賣了?單買一錢二錢的?”
以然聽了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