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芝的手,方才站穩了。
“你的臉……”
須臾,許皇后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伸出手指著趙嵐,尖尖的黃金指套對著她的臉頰。
趙嵐摸摸臉,聲音哀慼道:“夜裡被燭火燙到了,留了疤。”
她表面上期期艾艾,其實心頭卻感到無比的暢快:看來這人皮面具果然好用,這麼近的距離,又藉著光,連心細如髮的許皇后都未能看出來端倪,還真的以為她毀了容呢。
許皇后口中嘖嘖,半真半假地嗔怒道:“這些個太醫院裡的都不想活命了嗎?連長公主被燙傷了都無人去應診,當真該死!你們這些底下人也統統不要伺候了,居然沒有一個來稟報本宮的!”
一旁的菀芝立即跪倒,連呼“娘娘饒命”。
趙嵐不動聲色,只是看著她主僕二人演戲,許皇后一見面便這樣,急於撇清,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想當年,雲雅獲罪,一向宅心仁厚的皇后可是連半句求情的話都沒有說,還唯恐她不死絕,特地囑咐太監,又給還沒徹底嚥氣兒的雲雅灌了一碗毒藥,硬生生讓她痛苦地死去。
“不要怕,本宮有生肌玉露膏,只消多塗抹上十次八次,定然能讓你的肌膚恢復如初。”
許皇后見趙嵐不說話,故作親熱地拉了她的手,往一旁的矮榻上走去。
因為當年雲雅太過得寵,趙嵐同其他妃嬪所生的皇子公主不同,從未稱呼過許皇后為“母后”,見面只稱她為“皇后娘娘”,與其他人無異。
許皇后心有不悅,幾次在趙淵面前裝作不經意地提起。聽得煩了,趙淵便道,她還只是一個奶娃娃,你身為一國之母,萬民表率,難道還要同個孩子一般見識不成?
於是,趙嵐長到如今,哪怕生母已死,卻依舊不喊她一聲“母后”。
許皇后坐下,揮退伺候的眾人,就連最為心腹的菀芝也遣散出去,她這才勉強穩定心緒,看向趙嵐。
看得出,這幾年的囚禁生活,她過得有些寒酸。一襲八成新的蔥綠色紗衣,罩著月白色長裙,雖是清清爽爽,可也著實不符合燮國公主的身份。
再看趙嵐的頭上髮間,幾點零星裝飾藏於青絲之中,即便是各宮主子身邊的心腹宮女,怕是也要比之再珠光寶氣一些。
許皇后心裡明白,上面的態度,決定著下面的態度。
雲雅因謀逆罪被賜死,她的女兒雖然活下來,可風頭卻已不再,那些管事嬤嬤太監,少不了要落井下石,吃穿用度上,必定是百般苛刻。
這麼一想,許皇后忽然對自己要做的事情,充滿了把握。
而趙嵐只是佯裝什麼都不知,沉默地立在一邊。
她有的是時間,也有的是耐性。
在拾雲殿裡度過了那麼多個孤寂清冷的夜晚,她不信,如今已經快要自身難保的許皇后,能夠捱得過自己。
果然,見趙嵐一言不發,等了一會兒,許皇后坐不住了。
她再次拉過趙嵐的手,像是一個慈愛的長輩一樣,將她再次端詳了一遍,這才柔聲開口道:“去年,寧國退婚的事情,你受委屈了。本宮雖是六宮之主,然而前堂的事情,畢竟不容我一個女子置喙。大燮和寧國近年來雖然表面交好,可兩國邊境摩擦也一直不斷,為此,你父皇一直頭痛……”
說罷,她像是怕趙嵐不相信一樣,還抽出絲帕,沾了沾眼角。
趙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為人子女,不能替父母排憂解難,著實是不孝。若是能讓父皇展眉,嵐便沒有什麼委屈受不得,皇后娘娘言重了,退婚之事,我且忘了,就當做了個夢而已。”
聽她這麼一說,許皇后連連點頭,一再誇她懂事。
“好孩子,不枉我今日把你叫來。實不相瞞,本宮的親二哥央求本宮,給他的兒子指一樁婚事。本宮思來想去,這宮中適齡未嫁的公主郡主們,都不及你的聰明伶俐。所以……”
許皇后抿唇一笑,點到為止。
趙嵐卻是在心頭冷笑,想讓我管你叫姑母?以為讓我招了你許家的駙馬爺,我就能甘心情願地幫你保住後位?
做夢!
第116章 病來如山倒
因為昨夜趙岑已經搶先一步告訴了自己,皇帝有廢后的打算,所以,此刻的趙嵐很清楚,許皇后召自己來,並不是簡單的拉攏示好那麼簡單。
再說,她一個罪妃所出的廢公主,著實也沒有什麼能夠幫上忙的。
這麼一想,趙嵐反而平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