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泉附近,頓時到處都回蕩著洪亮的吼聲,眾人無不趕緊掩耳躲閃。
錦霓剛要抬手,忽然兩邊耳朵都被堵住,她急急抬眼,原來,身邊的鬱驥和剛剛過來的雲翳,均是一人只用一隻手堵著自己的耳朵,另一隻手分別堵住她的。
她心裡一酸,顧不得想別的,趕緊雙手覆住小腹,那微微凸起的肚子裡,小生命似乎也察覺到了異動。
反觀那之前來勢洶洶的鯢靈,卻在這吼聲中,逐漸頹然萎靡,在水中躲著不出來了。
終於,弘惠收住唱喏,一時間,萬物俱靜,藍湛湛的天空,陽光耀眼。
就在此時,那水中似乎著火一般,只見那原本貌不驚人的白色蓮花,團團旋轉,竟然膨脹了數倍,變成一隻巨大無比的蓮,皺巴巴的蓮瓣悉數伸展開來,散發著濃郁的香味。
“這便是萬佛朝宗……”
錦霓喃喃,只覺得道道金光出現在眼前,白色的花瓣片片都是肥厚光潔。
一瞬間,周圍的溫度驟然上升,弘惠大師運起金剛護體,乾坤挪移功出神入化,雙足一點,眨眼間已經到了“萬佛朝宗”的上空,手掌倏閃,掌風一帶,便摘下其中一片最為圓潤的葉片來。
那蓮瓣一脫離了母體,立即由白色變為火紅,跟那鯢靈身體是一個顏色,邊緣也有些打蔫兒。
“多謝弘惠大師!”
不嗔與錦霓均是無比感激,再三道謝,因為時間緊迫,二人務必要在半月之內日夜兼程,趕回楚京。
這邊錦霓正在猶豫,她不知該怎麼說服鬱驥,正踟躕著,不料一直安靜的鬱驥忽然喚住了欲離開的弘惠大師。
“住持,請您為我剃度。”
——
南華寺的陽光都比別處明媚些,雲翳從禪房裡搬了把椅子,要將錦霓攙過去曬曬太陽。
她不肯走,她怕鬱驥真的出家了。
“雲翳,我們再留一日吧,他若真的執意要此,我也算是對鬱驍有個交代了。”
錦霓推開雲翳的手,搖搖晃晃地走出去,她胃口不好,愈發清減,除了肚子微凸,顯示她是個孕婦外,那尖俏的臉,看上去比往日還要細。
曬了會兒太陽,她有些昏昏欲睡,雲翳給她蓋了張毯子,受弘惠法師相邀,二人去下棋了。
恍惚中,錦霓還做了個夢。
鬱驥跪在蒲團之上,腦袋光溜溜的,上面燒著九個戒疤,聽到她走過來,雙眼空洞無神,雙手合十,唸了一句“阿彌陀佛”。
這夢到了這裡,便戛然而止,她卻嚇出了一身冷汗。
是呢,他說看破紅塵了,要求大師剃度入空門呢。
可是,她呢,她怎麼辦,她還不知道,孩子是不是鬱驥的,如果真的是……
嚯地起身,連薄毯滑落都顧不得了,錦霓大步往東廂房奔去。
雙手用力,猛地推開房門,鬱驥正端坐在桌邊,似乎在想著什麼,乍一聽見聲音,皺了下眉頭,立即聽出來來人是誰。
“你……”
“鬱驥,你聽我說!”
錦霓一步上前,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急喘道:“你聽我說完!”
說完這一句,她握住他的手,鬱驥掙了一下,沒有再動,任憑她將自己的手,覆在她的小腹上。
未語先垂淚,她抽噎一聲,淚眼婆娑道:“鬱驥,別說你還是想要出家!你真的能斬斷情思?我不信,住持也不會信的,否則,他為何只是笑而不語?!”
鬱驥渾身一顫,臉色變了又變,這才一把擎住她的手腕,手指搭上她的脈搏。
“孩子,孩子!”
錦霓猛地抽回手,一把撫上他的側臉,哭喊道:“你就不想著,等他出生,等他喊你爹爹?”
爹爹?
男人喃喃地念了兩聲,幾不可見地微微顫抖起來,手裡一空,卻沒有握住她。
眼前驀地浮現出一個粉嫩嫩的小肉球兒,短胳膊短腿兒,胖乎乎得像是個肉糰子,流著口水,咿呀道:“爹爹……”
鬱驥眼圈發酸,一時竟是說不出話來。
“鬱驥,你若真的要留在這裡,吃齋唸佛,那也好,那也好……”
她的聲音低下去,明明是想了很久的訣別語,一瞬間卻突然想要落淚。
忽想到雲翳說過,懷著孩子不能總哭,否則將來孩子生出來,眼睛不亮,她趕緊咽回去。
一聽此話,鬱驥的聲音有些哽咽,支吾道:“你想……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