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調一轉,金戈鐵馬的殺伐一收,宛如驟變的戰場,讓人不禁屏息。
如墨的黑髮高束,乾淨利落地用桃木簪著,偏生額角漏下一撮,為那張英挺俊秀的臉添上幾分邪魅。撫琴的那人一如既往的黑衣,今日卻難得地在外衫之下加了件絳紫中衫,更添一分魅惑。
拔高的金鳴瞬間響起,短促而繁複的眾聲同響,隨著那挑高的手指一收,直到那琴聲掩下,眾人才胸中一舒,找回自己的呼吸。
琴臺之上,黑衣的男子斂袖,閉著的眼緩緩睜開。
眼仁如墨,那黑色似是從渾身的黑色之中破開,如同最神秘莫測的無月之夜,只一眼,卻足以噬魂吞心。
不小的抽氣聲此起彼伏,男人們皺眉朝著掃興的女人們投去鄙夷的眼神,卻被後者自然地無視了過去。
一曲終了,他理好紋袖正要起身。幾聲急促的輕呼響起,不禁讓他頓步回頭。
琴臺之下,幾個少女湊作一團,個個面色緋紅。居前的一人碰巧和他對了一眼,神色一驚,手足無措地躲了開去。
長眉微抬,他了然一笑,朝著那迎上來的小廝低語幾句,便轉頭走了。
“啊?!他要走了!”“瑞香,別磨蹭了。”“快啊,他要走了!”
紛亂的腳步聲緊追而來,於拐角處卻又驟然停歇。
安靜的一隅,那人扶盞輕啄,和著和暖日光,彷如至美古卷。
夜魅黑眸一動,望著侷促的三人,忽的笑了。“姑娘還請上座。”
那神情灑然磊落,讓人顧慮盡除。三人互望一眼,兀自收拾了儀容,才終於鼓足勇氣,相攜入座。
黑眸流轉,紛繁的畫面劃過眼簾。他一勾唇,打量了三人一眼,安靜飲茶。
雖已坐下,三人卻又對視許久,欲言又止。
“在下一日只卜一次,一人一事,還請三位想好才是。”
“瑞香,還是你問吧,你的最為重要,應該你優先。”糾結許久,其中一人終於心上一橫,朝著身邊人說道。
誰知那人卻連連搖頭,道。“不不不,鬱香姐姐和汀香妹妹的事同樣重要,怎可讓我居了先。”
“那不如汀香妹妹先問吧,畢竟也是你先提的議。”說話人轉頭看向自家妹子,大度矜持地笑道。
“不用,兩位姐姐在前,我的又是小事,哪能耽誤了姐姐們。”最小的女孩眉眼彎彎,衝著兩人也只是搖頭。“況且,雖是我提的議,帶著大家來找先生的卻是姐姐,鬱香姐姐你就不要推辭了。”
“就是,鬱香姐,你就先問吧。我和汀香改日再來便是。”瑞香一聽立馬點頭,輕輕地搡了搡自家姐姐。
“可是……”鬱香露出一臉苦惱,躊躇片刻終於下定主意。“罷了,我且先卜,若看的準了你兩人也能更放心。”
對面,夜魅悄然一笑,看著面前三人饒有興味地一哂,一雙眸子對上居中的少女,忽的開口。“姑娘欲問之事,是姻緣。”
三人均是一怔,還是大姐最先醒過神來。她面上一紅,輕咳一聲才低聲細語。“敢問公子……”
“你的真命天子已經出現。”他看一眼面帶紅雲的二姑娘和隱隱期待的三妹,朗聲補上一句。“姑娘娟秀靜美,棋藝精湛。”他看著她的眸,一字一頓。“好事將近。”
三姐妹瞪大眼睛興奮起來,瑞香高興地拉著妹妹起身就要走,鬱香卻是婷婷起身優雅一禮,略有深意地嫣然一笑,方才轉身離去。
眼看她三人離開,夜魅才抬手飲盡最後一口茶。連眼都未抬地悠悠開口,“既然來了,還躲什麼。”
“夜魅,你越來越敗家了,居然跑這裡來了。”九穆皺著眉瞅了瞅茶盞中殘留的茶湯,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怎麼就成了我敗家了?”夜魅長眉一挑,俊臉皺作一團,哪還有半點的風雅。“你整日料理些花花草草,大門不出,我卻在外奏樂掙錢,還要替人占卜。”說是占卜,其實不過利用窺探的片段和他以往的經歷,做出預測罷了。
九穆坐都未坐,一雙大眼睛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小嘴不由撅起來。“你奏樂不過是興致來了才偶有為之,賺的錢也抵不了你住宿的花費,占卜卻又從來未見你收過銀子。你不隨我住在郊外就算了,還不務正業大手大腳,不是敗家是什麼。”再說了,她侍弄花草?那都是治病掙錢要用的草藥!
對著九穆那一本正經的臉,夜魅嘴角抽了抽,沒了話語。
“我去忙了,一會過來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