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了起來,段可昕和邵洋走在路上相對無言,光影投下把時間拉得細碎綿長,邵洋看著段可昕的胳膊走神,那纖細的胳膊肘上有一道猙獰的疤痕被隱在衣袖下,他略思索了一下,最終打破了夜色下的沉寂,“昕昕,你見到方律年了對吧。”似是疑問,卻又萬分肯定的語氣。段可昕腳步微頓,心臟一起一伏間糾扯著絲絲陣痛。她又想起了在那個陰仄潮溼粘熱的弄堂裡,少年咧著嘴角朝她傻笑,笑容孩子一樣無辜純真,“你能不能收留我啊?我爸要把我扔去美國,我離家出走結果錢包被偷了,又餓著肚子被狗追,我已經走投無路了。”段可昕記得她當時堅決的搖了搖頭,“我沒有多餘的錢養一個人,我每天都在打工,如果這個暑假賺不夠學費,我可能就要辦理休學了,所以我不能收留你。”少年並不失望而是更加期翼的望著她,“我什麼都會幹,劈柴,挑水,燒火,做飯…”她打斷他,“你說的是少林寺,你到是可以去那裡看看,我佛慈悲肯定願意收留你。”少年琥珀色的眼睛暗下去垂了頭可憐巴巴的說道,“可是我不認識去少林寺的路啊…”
邵洋見段可昕沒有說話便回頭望她,“昕昕?”段可昕抽回思緒,臉上的表情似在燈光下染了層稀薄的霧氣看不清悲喜。“如果,他見到你,你會怎麼辦?”邵洋開口問她。“段可昕,最好這輩子都不要讓我再遇見你!”段可昕腦海裡忽然浮現出方律年說這句話時的樣子,因為高燒而漲紅的臉,拳頭握得發緊,每一個字音都帶著不可遏制的怒氣。她搖了搖頭,“如果可以,我希望他永遠都不要再見到我。”
邵洋嘆了口氣,他曾有幸在給段可昕搬家時看到過她與方律年的合影,照片裡段可昕和方律年咧著嘴角看著鏡頭笑,身後的老槐樹遮擋住刺眼的陽光,盛夏浮華。照片鑲了框架掛在牆上最顯眼的地方,可段可昕臨走時並沒有取下照片帶走,他好奇的問她,“怎麼不帶走呢?”他記得她當時是這樣說的,“算是留在老房子的一個美好回憶吧。”在這些年裡,邵洋也斷斷續續的瞭解了一些他們兩人之間的過往。他知道,許多時候方律年在段可昕的心中是最寶貝的回憶,那些回憶如明媚的陽光,是可以遙望的溫暖,卻始終不能近距離擁抱。
“哥,我好餓。”段可昕急走一步拉著邵洋的胳膊說道,邵洋收斂起情緒低頭看她,笑容裡帶著寵溺,“快走吧,媽肯定還在家裡等我們吃飯呢。”
☆、{叄}。承
那天晚上,段可昕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裡是自己搬家那天的場景。
那天天氣很冷,一大早,媽媽來幫她收拾行李,邵洋也來幫忙,他笑著說,“牆上掛的照片拍得不錯。”她也笑笑,嘴角卻牽起抹酸澀。上車前,她怔怔地回頭,從今天起,她就要離開這個家,在這裡所有的回憶都即將被塵埃覆蓋。
那一年的冬天出奇的冷,在爸爸去世的第三年,方律年走後的第一年裡,媽媽和哥哥找到她來接她走。
醒來後,枕上潮溼一片,段可昕抱著枕頭輕聲踱步到邵玲佳的房間窩進了她的被子裡。“昕昕,做惡夢了?”邵玲佳給她掩了掩被子關切的問道。“媽,你不恨我嗎?”段可昕吸吸鼻子小心翼翼的問邵玲佳。邵玲佳伸過手臂摟了摟她,思索一會才開口,語氣溫柔,“恨過,可是我更愛你。”她頓了頓又接著說道,“當年,你爸把你抱回家時,你是那麼瘦弱,你哥雖比你大一歲可出生時也比你分量重好多。”段可昕壓下哽咽,“可是,爸爸騙了你,我根本不是他撿來的,我是他跟另一個女人生下來的,是我害你跟爸爸離婚的。”邵玲佳把她摟的更緊,心疼的說道,“傻孩子,這不能怪你,是你爸一時糊塗才犯下的錯,我當親生閨女養了你十年,雖然後來知道整個事情時我恨過,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恨被消磨掉,愛卻還在啊。不要想太多,快睡吧。”段可昕聽話的點點頭,圈著邵玲佳的胳膊閉上眼睛,“媽,你真好。”意識漸漸在放鬆的心境下模糊起來,最後,一夜好眠。
次日醒來,天氣陰沉,簡訊裡發來預訂的天氣提醒,今天白天陰有小雨,東南風二級。段可昕穿上長袖衣服,胳膊上那道猙獰的疤痕處傳來的痛癢感隱隱的讓她徒生出些許不安。
段可昕下午沒有課,肖眉打來電話的時候她正窩在沙發裡看電視。“昕昕,快來救我,這該死的雨越下越大,我被困在學校了。”她聽著肖眉的報怨眼裡溢位笑意,“你等我,我十分鐘就到。”說完結束通話電話拿著傘出了門。段可昕住的地方離學校只隔了兩條街,十分鐘還沒到她就把傘遞到了肖眉手裡,肖眉為了表示感謝,拖著她去學校旁邊的“暖色”奶茶店裡喝奶茶。微風夾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