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一隊,相向而立。這兩隊人稱之為西序、東序。西序選學德兼修者擔任,稱頭首,有六職:首座、書記、知藏、知客、知浴、知殿。東序選精通世事者擔任,稱知事,也有六職:都寺、監寺、副寺、維那、典座、直歲。今天這十二個人,正是這十二個職務的現任者。西邊緊靠法臺的是首座,然後依次排下。東邊緊靠法臺的是都寺,後面的五個也依次排下,極像戲臺上朝廷議事時,文武兩班分站兩邊的情景。楊度看在眼裡,心想:這佛門與世俗的秩序並無差異,同樣的貴賤分明,等級森嚴!
這時,鐘鼓擂響,鞭炮齊鳴,一句拖長了的洪亮的話在殿堂裡迴旋:“恭請覺幻大法師、寄禪大法師上座!”東西兩序的執事僧和麵向法臺站立的近三百名僧眾,一齊念起含混不清的梵音來。就在嘈嘈雜雜的響聲和雲遮霧罩似的香菸裡,覺幻長老拉著寄禪法師的手雙雙登上了法臺。
猶如降下兩尊金身羅漢似的,兩位大法師的出現使法堂頓時生輝。只見他們身披紫金大袈裟,頭戴佛三世像金冠,佩上一長串紺綠松花玉珠,顯得格外的神聖尊貴。年老的雖清癯瘦弱,卻神采奕奕,年歲較輕的原本就偉岸雄壯,今日益發器宇軒昂。兩位法師並肩坐下後,西序由首座帶領,在法臺前站成一橫隊,合十鞠躬,口裡念道:“參拜大法師!”待西序退回原處後,東序由都寺帶領重複一遍西序的動作。待東序退回原處後,近三百名僧眾一齊發出雷鳴般的喊聲:“參拜大法師!”
喊聲一落,大殿裡一切聲響均皆停止。覺幻長老幹咳了一聲,威嚴地向四處掃了一眼,說:“老衲自同治十年主持密印寺以來,至今已歷二十八年。怎奈根基淺薄,德行涼菲,實不堪擔此重任,二十八年來幸能支撐門面香火不衰者,全靠寺院各執事僧員及全體僧眾扶助之力。老衲今年已虛度八十七歲了,精力日衰,體氣日弱。三年前,老衲曾禱告靈祐祖師,求他老人家指示傳燈之人。夜來祖師託夢告訴老衲,得八指高僧,可使密印寺興旺。老衲遵祖師指示,尋覓八指僧人。所幸十個月前,探得大羅漢寺住持寄禪法師正是八指高僧。寄禪法師出身貧苦,早年喪親,佛性深厚,十八歲便以童子身皈依我佛,讀經參禪,誠心修煉,年紀輕輕便遠勝儕輩,湘中佛門諸老無不交口讚譽。更為難能可貴的是,二十八歲時,寄禪法師在浙江寧波阿育王寺,於佛舍利前剜臂肉如錢者四塊,燃燈供佛,又親點艾火,將左手兩指燃去,其禮佛心意之誠,近世罕見。”
覺幻說到這裡,動起感情來,嗓音更嘶啞,情緒激動,滿堂僧眾凜然恭聽,一齊向覺幻左邊的那位寄禪大法師投來無限敬仰的目光。楊度身邊的幾個善男信女也在互相交換目光,表示欽佩。一位老太太感動得流下眼淚,一邊輕輕地念著:“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一邊用手絹擦拭眼睛。楊度看端坐在法座上的寄禪,面帶微笑,神態恬然,真有點震懾群僚的開基之主的氣概。
“寄禪大法師從青年時代起遊遍東南數十名剎,廣結天下高僧,佛學精博,詩名遠播,為我佛門大增輝光。此次幸蒙大法師應允,俯就密印寺住持之職,正是上應佛祖夢示,下解眾僧渴望,老衲亦可脫卸仔肩,專心於溈仰宗譜系研究。老衲為密印寺慶,為眾僧慶,也為自身慶。智長法師!”
“小僧在!”西序領頭的首座智長走出佇列,登上法臺。
“將當年達摩初祖從天竺國帶來的木棉袈裟和椰樹缽託來!”
“是。”智長答應一聲,朝著法臺後面高喊,“託衣缽!”
喊聲剛落,鐘聲再次響起。殿外點起長龍似的鞭炮,十把鳥銃也一齊對天鳴射。一時間,激越的鐘聲,渾厚的鼓聲,噼噼啪啪的鞭炮聲,轟隆隆的鳥銃聲交混響起,把一個大溈山震撼得鳥飛兔奔,周圍七八里地面都感受著十方密印寺的隆重慶典。
這時,從法臺後面走上兩位穿戴一新的年輕僧人,每人雙手託著一個黑漆雕花木盤。一個木盤上放著一件摺疊整齊的棗紅袈裟,一個木盤上放著半隻黑黃色的椰殼。兩個僧人來到法臺前面,先面對兩位大法師。大法師們起立、雙手合十,彎腰鞠躬,嘴裡念著一連串聽不清楚的梵語,約有兩三分鐘的光景方才止住。於是兩位僧人轉背,面向僧眾。就在這一刻,東西兩序及所有普通僧眾一齊跪下,頂禮膜拜,一陣陣渾濁不清的梵語響徹屋宇,也過了兩三分鐘才止住。
智長帶頭,後面跟著兩個托盤的僧人,作一品字形,邁著莊重的步伐走上法臺。覺幻形容凝重地轉身對站在一旁的寄禪說:“初祖衣缽,來自天竺,禪宗世代,以此為尊。老衲今日秉靈祐祖師之命,將此木棉袈裟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