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娥是醴陵縣城裡最好看的婊子,馬樹德衣袋裡有幾塊銀元,就心裡癢癢地要送給她。這一向為了起義,他四處奔波,的確有好久不找她了。“豔娥,有什麼好東西招待你馬老闆?”
“有哇,老白酒,牛肉乾,豬血丸子,花生米,馬老闆你愛吃的一樣都不少。”豔娥的水蛇腰一扭一扭地,從碗櫃裡端出幾個碟子來,擺在桌子上。
“我說我為何走到哪裡都念著你囉,原來你是這樣逗我喜歡。”馬樹德重重地捏了一下豔娥那張白嫩的臉。
“痛死我啦,馬老闆!”豔娥撒嬌似的喊叫,馬樹德就勢把她樓到懷裡。“莫喊痛,馬老闆今天送你一樣好東西。”
馬樹德從口袋裡掏出兩隻玻璃手鐲來。這是他前些天用一塊銀元在九江買來的。那兩個玻璃手鐲,一個裡面有一朵紅芍藥,一個裡面有一朵黃菊花,都鮮豔嬌美,比真的還好看。醴陵縣城裡還沒人戴過這樣漂亮的手鐲。豔娥接過來忙戴起,又自我欣賞了一番,越看越喜歡。
“馬老闆,你待我這樣好,今夜我要好好招待你。”
豔娥給馬樹德斟上酒,遞了過來,馬樹德一口喝盡。豔娥又夾起一塊牛肉乾,親自送到馬樹德的嘴裡。馬樹德嚼牛肉乾的時候,她又忙著給他斟滿酒。就這樣,豔娥一連斟了五杯,馬樹德一連喝了五杯,喝得頭暈暈血沸沸的,嘴巴已沒有遮攔了:“豔娥,你今後不要再接別的客了,就嫁給我做姨太太吧,我就要做官了!”
“真的嗎,馬老闆,你要做麼子大官?”豔娥知他醉了說酒話,有意逗他。
“我今後要做副將提督。”馬樹德說著,又搖搖頭,“不,武官低,文官高,我要做臬臺,做藩臺,說不定也可以做撫臺大人。”
“你別做夢了,你憑麼子做撫臺大人!”豔娥笑了起來。她覺得這個管石灰窯的工頭真是異想天開,癲蛤蟆想吃天鵝肉。
“你不信嗎?”豔娥的輕視大大傷了他的自尊心,他氣得從內衣袋裡掏出一張紙來,用力甩在桌子上。“你看看,這是什麼?”
這正是馬福益給馬樹德的委任狀!豔娥認得幾個字,見那上面寫著:茲任命馬樹德為同仇會少佐。豔娥笑著說:“這少佐是個麼子官,這張紙比得了皇上的聖旨嗎?”
說話之間,馬樹德又喝了兩杯酒,頭暈得更厲害了,一句賭氣的話將天機全部洩露出來:“你不信?起義成功了,馬大龍頭就是皇帝。他親口對我說,憑少佐的委任狀就可以換一個副將的官。”
“起義”、“皇帝”,這幾個字把豔娥嚇了一跳,原來馬老闆就是造反的亂黨!豔娥是個賣身的女子,本不管什麼國家大事,只是縣衙門的莫班頭要她注意漂客中有沒有亂黨。
莫班頭是醴陵縣衙門捕快的頭子,也是豔娥的一個老主顧。上個月莫班頭對她說,有一批亂黨要在老佛爺七十萬壽的時候造反作亂,中秋節瀏陽普跡市有歹徒聚會,縣裡去抓時都跑了,要她留心,發現嫖客中有可疑人馬上報告。若抓到亂黨頭子,可賞銀元一千塊。眼下馬老闆不就是亂黨頭子嗎?抓到他就可以得一千塊銀元。有了這筆錢,豔娥就不必再做皮肉生意了,她將到另外一個地方自己去開一月店子,招一個能幹的後生子進門入贅,快快活活舒舒服服地過一個正常女人的生活。儘管馬樹德平素待她也還不錯,是條好漢,有一千塊銀元的誘惑,豔娥也顧不得這多了。
當馬樹德和她鬼混一陣呼呼入睡後,豔娥從他身上搜出那張委任狀,急匆匆地敲開了莫班頭的門。莫班頭大喜過望,立即拿出一百塊銀元先賞她,馬上就要帶人去抓。豔娥怕馬樹德的同黨報復,請求第二天早上讓馬樹德出門後再抓。莫班頭同意了。豔娥帶著那張委任狀又回到家,馬樹德還未醒。她把它仍舊放到馬的口袋裡。
第二天,當馬樹德離開豔娥的家門不到二里路,就被預先埋伏著的莫班頭等人抓住,當場從他身上搜出委任狀。馬樹德還不知是婊子告的密,只得自認晦氣。
莫班頭將馬樹德帶到醴陵縣衙門大堂,縣令當即審問。馬樹德熬不過酷刑拷打,只得招了。這醴陵縣令無意之中破獲了這樣一起大案,真是又驚又喜,忙火速密報省城撫臺衙門,邀功請賞。
署理湖南巡撫陸元鼎接到醴陵縣的急報後,立即命令巡防營統領趙春廷派人逮捕黃興、劉揆一等人。午後,當公文送到趙家時,趙春廷正與友人龍璋在閒談。
龍璋字硯仙,是長沙城裡的著名紳士。他二十三歲中舉,歷任江蘇沭陽、如皋、上元、泰興、江寧等縣知縣,積下了殷實的家業。致仕回湖南後,在長沙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