務以及人事,最後的決定權都在他手上,所以所有的奏章最後也都會匯總到他的書房中。每一分奏章,他都要花上不短的時間來批閱,要判斷著上奏者的用心,要考慮著批准或否決帶來的後果,計算著成敗得失,才能決定到底是准許還是不准許。
如果趙瑜不負責任一點,也可以把所有事推給兩府,只管畫圈了事,自己完全可以落得輕鬆。不過作為一個開國之君,他的權力慾遠遠超乎常人,無論什麼情況,都不會願意做一個簽字畫押的橡皮圖章。
何況他現在做的決定,便是日後依循的先例,現在若不能處理妥當,必會在將來帶來混亂。同時,這些批文也是將來編定東海國法律敕文時,用來參考的案例。不論是趙瑜還是陳正匯,對法律的編定都極為重視,雖然東海現在還一切條文還處於草創——軍隊行軍法,對百姓的刑罰是按軍法減一等行事,而其餘民事都是由主事者依照舊例自行裁斷——但他們卻早已在四處蒐集大宋施行的法律條文。
大宋最重法律,頒行於世的條例敕文有三千多件,裁斷任何事務,都能找到可以遵循的法律條文,而官員們處事斷案,也都必須依照法律——按照宋代慣例,判詞中必須寫明作為依據的法律條文。就在半年前,大宋還剛剛修改了大觀三年頒行《海商越界法》注1,以約束越來越猖獗的東海海商商隊。宋人自稱萬事有法,並不是吹出來的。
宋人重法的習慣。趙瑜打算讓東海繼承下來。對於將會成為法律基礎的自己地批示,他可算是誠惶誠恐,唯恐留有疏漏。而所謂的祖宗成法,其實也就是這麼一點點積累起來的。
認認真真的把趙文呈上來的,有關新型軍械的試驗報告和請求批次生產的奏章批閱完畢,趙瑜又從依然堆積如山的一摞公文中,拿起最上面的一本。
翻開快速地瀏覽了一遍,趙瑜臉色就難看了起來。通篇文章沒寫別的,就是說某日某地。石頭上生出了靈芝,所謂地生祥瑞。天興東海,乃是難得地吉兆。
趙瑜低低罵了一句,拿起硃筆,直接在奏章劃了一個叉。就丟到了一邊。東海設立官府,用了不少大宋投奔來計程車子。這些人多是才學不足——真有水平的早考了大宋的進士——不過趙瑜為了仿燕昭王築黃金臺,千金市馬骨地故事,還是給了他們幾個小官做。
但沒想到這些人做了官後,不幹正事,卻整天想著歪門邪道。每天上的奏章,不是想給趙瑜上尊號,就是在哪裡發現了祥瑞——一枝九本的靈芝,一支七穗的稻禾。發現的東西是越來越怪異,甚至還有人說在某條河裡。看見了一隻背生九宮圖的海龜,真不知道他是從哪本古書裡找來的——這些奏章,每天換著花樣,把趙瑜噁心得不輕。
一開始趙瑜還耐著性子,加以批覆。但到了現在,就只看了兩眼就劃個叉,連個字都懶得寫了。他也曾命陳正匯直接在政務院就把這些奏章截下,不要呈上來,但陳正匯卻一直不敢答應。所謂天人感應,這種奏摺。從禮法上講。是趙瑜上應天命,下服萬民的結果。就算他是文臣之首,也不敢私自截下——現在雖是趙瑜命他這麼做,但如果真的照辦,日後追究起來,那可是意圖謀叛地最佳罪證——伴君如伴虎,陳正匯並不是政治白痴,帝王的信任最做不得數。
因此,趙瑜每天就不得不被這些亂七八糟地東西荼毒著——對於那些馬骨他也不能找個坑把他們埋進去——就只能指望隨著時間過去,只要他一直不加理會,再過些日子,那些人會自己消停下來。
除了上尊號,獻祥瑞的奏章惹人惱,其他奏章也一樣讓人心煩。原來沒稱王的時候,呈上來的公文,文字都是簡單明瞭,有著海上男兒特有的爽快。在趙瑜多年來一貫的要求下,下面的人都是用最簡潔和無歧義的語言,把事情一條條的說明。
但現在好了,稱了王之後,每篇文字不先歌功頌德幾句,就不敢寫正事。原本東海的官員還好,官樣文字寫完,下面地正事還能有條有理,清楚明瞭,但那些個從大宋來投地士子,恨不得每句話都插進去一句典故,滿篇的咬文嚼字、拗口贅牙地詞句,具體的事務寫了三五千字也說不明白。趙瑜也曾看過一些前代名臣的私人選集,如王安石、司馬光的,雖然一樣引經據典,但典故引得恰當,意思說的明白,文筆也是高妙,通常三五百字就把一樁事交代得清清楚楚,絕不會如東海的文官們這般扯淡。
果然還是能力有差啊!
每每看到這些奏章,趙瑜都恨不得把筆管給撅了,也難怪明太祖看奏章看得想揍人。這些文人,的確該打。趙瑜琢磨著,等過了年,找個機會殺雞儆猴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