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聽著店中茶客的閒聊。不過話裡話外,所有的話題,都離不開已經進入尾聲的平亂之戰。
“還記得去年臘月攻破處州的方家餘孽嗎?……”一個頭頂方帽,身穿皂色衙役班服的三十多歲的瘦小漢子故作神秘的問著同桌的幾人。陶忠認識這傢伙,喚作陸宗,在錢塘縣的衙前坐班,管著幾十個服差役的百姓,最是耳長口快,是東二廂第一訊息靈通的包打聽。
“哪能不記得?方臘都被活捉了。他們還在蘭溪一氣滅掉五千官軍……”
“好像領軍地是方逆地兒子和妹妹罷?還有那個方七佛和叫呂將地軍師。”
“……他們不是年節時攻到福建。就被當地地巡檢司給平掉了嗎?童大帥下面地幾個統制該一頭撞死。滅掉五千官軍地一萬多人被一千福建土兵殺得全軍覆沒。西軍地臉都丟盡了。”
“沒有全軍覆沒……”陸宗搖頭道。“至少領頭地幾個還活著!”
“真地假地?!”
“當然是真地!有訊息說是四名匪首都投了東海。童大帥已經發了公文去要人了。方臘之子不死。他回不了京師。官家也睡不安穩。”
“又是東海?!”
“是啊,又是東海!方家餘孽也許到現在還不知道領頭守杭州的就是東海人!這算是自投羅網了……其實據說在福建建州盡殲一萬賊軍的,其實有一多半是建州知州借來的東海兵,不然以區區一千土兵,如何會是一萬賊軍的對手!”
幾人談話早已吸引了店裡的其他客人,聽到陸宗大爆內幕,嘩的一陣驚呼聲,小小的茶肆都震動起來。一人大聲尖叫著,卻一邊的小二聽得入神,手一歪,滾燙的開水濺了滿桌。陶忠連連弓腰道歉,小二忙不迭的收拾桌子,而陸宗被眾人圍在中間,更是得意非凡,正要多吹幾句,門外街上卻傳來一片喧譁。
店中眾人的注意力被轉移了過去,只見幾個軍漢醉醺醺的從斜對面的酒樓中晃了出來,酒樓的掌櫃追在後面,大呼小叫,“軍爺,你們還沒付賬呢!”
軍漢們晃晃悠悠的回過頭來,領頭的一人高聲罵道:“沒爺爺賣命殺敵,你們這些賊鳥早就被賊軍殺光了。還問爺爺要錢?!爺爺還沒向你要救命錢呢!滾!!”說罷便舉起腰中長刀,連著鞘砸過去。他喝得爛醉,下手沒了分寸,幾下便把那掌櫃打得頭破血流,滿地亂滾。街上的人都一邊圍著,卻不敢上前相勸,隻眼睜睜的看著那群軍漢出夠了氣,搖搖晃晃的走了。
“老陳也太沒眼色了!”見著掌櫃被抬了回去,陸宗連連搖著腦袋,頭上的方帽晃得斜了過來,“小舅子是府裡的押班又如何?上次那個活捉了方臘的辛統制在道中央騎馬走,蔡大府的車駕見著他都避到路邊去了。也不看看現在這杭州城中誰才是大爺!”
店中的茶客也是一陣感嘆:“招惹這些赤佬做甚?嫌命長了不是!”
“兵災,兵災,有兵就有災。人哪能跟災禍鬥!見著都要躲遠點,哪能追上去自找苦吃。”
陸宗冷哼一聲:“這還算好的。在杭州城裡,有童大帥鎮著,又有蔡大府、陳龍圖盯著,那些關西赤佬也不敢太過分。到了外面,尤其睦州、州,官軍見人就殺,見屋就燒。做出的事來都栽到方臘身上,騙得過誰?前日裡還報殺賊百萬,也不知有多少枉死的。還有說什麼‘所掠婦女自洞逃出,裸而雉經於林中者,由湯嵒榴樹嶺一帶凡八十五里,九村山谷相望,不知其數’。他孃的,這世上會有哪人會光著身子跑出小一百里地上吊的?說謊也得有個譜啊!都是關西的赤佬,弄膩了之後直接吊到路邊樹上。這叫殺人滅口!……他們把對付党項人的手段都用到我們兩浙來了!”
“童貫怎麼也不管管?!”
“怎麼沒管,童大帥前些日子把鬧得最兇的辛興宗調了回來,換了劉延慶大帥親自去部署,還向官家
大赦江南,賑濟兩浙各州,就是希望那些關西赤佬別9''也不知能不能壓下去!”
“……都說童大帥是奸宦,但我看著他做的不比那些好官差。罷造作局,停花石綱,都是童大帥的功勞,聽說連西夏都給他打得服服帖帖,怎麼名聲就那麼差呢?”
“誰叫他舉薦了蔡京!當年蔡京被貶杭州,要不是他幫著在道君皇帝面前說話,天下也不會有這麼多事!”陸宗抱怨了兩句,卻悚然一驚,自知失言,立刻轉過話題:“說起來,今天童大帥大清早就出城去迎接天使了,想來很快就能聽到大赦江南、賑濟兩浙的訊息了。”
杭州城外,前出十里相迎的童貫早已領了聖旨,跨上坐騎,返身回城。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