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肥胖的身軀坐在一把老舊的木頭扶手椅上,面前是一張蟲蛀的橡木桌子。他用顫抖的雙手寫下書名:一個囚犯的自傳。這名字聽起來像是一本啟示錄。小木屋裡空間幽閉,又無人打擾,簡直再現了邁克里斯在監獄裡的感覺,這倒有利於邁克里斯發揮。和監獄不同的是,他再也不用被逼著去做操了。待在屋裡的邁克里斯過著不分晝夜的日子。也許他的額頭會滲出辛勤的汗水,但他非常喜歡現在的任務,所以不知苦不覺累。透過書寫,他感覺那個內心的自我獲得了自由,靈魂可以和更廣闊的世界交流。一開始,邁克里斯是被出版商提供的500英鎊打動了。現在,他越來越感覺到了書寫的快樂。這讓他覺得自己十分神聖,十分了不起。
“我們還是把情況瞭解得越詳細越好。”副局長說道,絲毫沒有表現出他對情況的瞭解。
西特覺得這簡直是在吹毛求疵。他說警局在邁克里斯來到的第一時間就得到了訊息,如果想要一份完整的報告的話,幾個小時之內就可以完成,只需要給負責邁克里斯的警長髮份電報。
西特警官一邊慢慢地說,一邊分析著自己說的每一句話。看他眉頭緊鎖就知道他腦子裡一定在想著什麼,但副局長的問題打斷了他。
“你已經給警長髮電報了?”
“還沒有。”西特警官回答道。顯然,他沒有想到副局長會用這麼一個問題打斷他。
副局長突然放下了二郎腿。
“你覺得邁克里斯是否參與準備了這次爆炸案所用的炸彈呢?”副局長慢悠悠地丟擲了這麼一個想法,和剛才動作的迅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西特警官做出一副沉思狀。
“我現在還不能肯定。他和一些很危險的人交往。出獄還沒到一個月,紅色委員會就把他選為代表。可能也是為了認可他的付出吧。”
西特警官笑了笑,笑聲半是氣憤半是嘲諷。他這麼一個謹慎的人,這樣的情感流露真是不應該。兩年前,邁克里斯離開監獄的時候,一些媒體把他炒成了紅人,西特警官一直為此不悅。只要牽扯到邁克里斯一絲一毫,繁方就可以合法將他逮捕。逮捕邁克里斯不僅是合法的行為,還是一個有利的權宜之計。要是前兩任副局長處理這次案件的話,他們肯定早就明白這一點。而現在這位副局長,態度模糊,如同做夢一般。除此之外,逮捕邁克里斯還能解決西特警官個人的一點小困擾。這個困擾已經影響了西特警官的名聲,讓他覺得十分不舒服,甚至讓他無法高效地工作。關於這次的爆炸案,就算邁克里斯知道一些,西特警官也確定他知道的不多。這無所謂。西特警官腦子裡還能想到其他幾個人,邁克里斯知道的可能比這些人還少。但是就目前社會的遊戲規則來講,如果要逮捕那些人,明顯要比逮捕邁克里斯麻煩,也不是權宜之計。社會的遊戲規則対邁克里斯這樣的前科犯沒有什麼保護作用。有如此有利的條件,警方如果不加以利用就太傻了。當初激情撰文把邁克里斯吹捧起來的記者同樣可以揮灑憤怒的筆桿,讓邁克里斯再次跌入臭名昭著的深淵。
一想到這兒,西特警官就感到特別自豪,很有成就感。西特警官說到底也只是一名有妻子有孩子的公民,和平常人沒有什麼兩樣。他十分不願意和教授那種極端邪惡的人物打交道。雖然西特警官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這種心態,但這種不情願確實影響了他的行為。剛才在衚衕裡和教授的相遇更加深了西特警官對教授的厭惡。一般情況下,警察會從和罪犯的交往中獲得一種滿足感和成就感。罪犯對警察畢恭畢敬的態度能滿足警察對權力的虛榮心,還能讓他們有控制同類的感覺。然而,和教授的交鋒完全沒讓西特警官有這種感覺。
在西特警官看來,教授這種極端無政府主義者就不能算作人類。教授就是一個異類,讓人無法理解。並不是說西特警官害怕教授。正相反,西特警官決定在時機成熟時以一種恰當的方式逮捕教授。但現在顯然不是恰當的時機。原因有很多,既有個人原因,也有社會原因。考慮到這些,西特警官自然要回避麻煩的方法,於是剩下的方法就指向了邁克里斯這個人。
“我倒不覺得他參與了炸彈的準備。這點我們可能很難驗證。但無論如何,可以確定的是,他肯定和此次爆炸案有關。這一點査起來倒是不難。”西特警官說道。
西特警官神情嚴肅,一副冷漠的樣子顯得十分專橫。正是這副面孔讓許多盜竊犯怪怪認罪伏法。西特警官真的不是一個愛笑的人。不過,一想到副局長也只有聽他彙報的份卻無法掌握第一手資料,他內心還是感到滿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