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易把修改好的結局跟兩人說了一下,韓淵點點頭,“不錯,這樣的結局比之前的更有張力。”
“只不過,這樣一來,陸衍的粉絲大概要哭死了。”韓淵難得地開了個玩笑。
陸衍沉默了一會兒,對王易道,“謝謝王導。”
王易拍了拍他的肩,“不要急著謝我,我只是為了電影的效果。何況,這也是因為你的演技足以支撐這樣的衝突。”
拍這場戲的時候,蘇漠正好有空,就跟著一起去看看。陸衍事先已經跟他說過了這場戲的內容,讓他做好心理準備。
蘇漠本以為他已經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何況他這麼多年在商場上的訓練,早已能夠做到處變不驚,臨危不亂,對情緒的控制更是普通人難以企及。然而他還是沒有想到,真正親臨現場會有這麼大的衝擊。明明知道是演戲,是假的,那一刻真的體會到什麼叫做心碎。
季由在街心的公園坐了很久,他已經換下了平日裡穿著的學生制服,身上穿著簡單的白襯衫黑褲子。短短時間,他彷彿一夜長大,從一個懵懂少年蛻變成一個有所擔當的青年。他身上那種蓬勃的朝氣已經被一種沉鬱的氣息所取代。只有他的眼神,依舊是執著的,熱切的,真誠的,純粹的。尤其是在看到那個等待了許久的身影出現在眼前的時候。
莊文軒有些恍恍惚惚的。這段時間,他經常處於一種恍惚的狀態,腦海裡時不時會冒出一些充滿嘲笑和鄙夷的臉孔,用著不屑的語氣說著同性戀,變態之類的話。然而更多時候,卻是被那個充滿熱情和活力的少年的身影所佔領。只是很快就會切換成那個噩夢一般的傍晚,少年用他還未成熟的身軀,以決絕的姿態擋在他的身前,承擔下所有的責難和可怕的未來。
莊文軒飽受煎熬,他無法忘記少年用那樣的眼神說著“對不起”,那本不該由他來說的話。但是他也沒有勇氣,去坦誠事實的真相,他甚至連一起承擔的勇氣,都缺失。
成年人的世界,遠比孩子的,要複雜和艱難得多。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站在街心公園裡望著他的少年,剎那間,一切背景都已遠去。街上來往的車輛,公園裡聊著天的幾個母親,獨自玩耍的幾個孩子。只有眼裡的彼此才是整個世界。
季由不由自主地跨前一步,他的眼神依舊熱切,彷彿蘊藏著千言萬語。
莊文軒卻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即便他立刻就懊惱了這樣的舉動,卻已經更深地傷害了對面的少年,那個幾乎在一夜之間成長起來的少年。
季由眼裡的渴望轉成了哀傷,他努力動了動唇,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彷彿瞬間喪失了說話的能力。
兩個人默默注視,只用眼神交流。
不愧都是影帝級別的演員,單單隻靠眼神的演繹,已經把整個氣氛完全調動起來。除了背景雜音,拍攝現場鴉雀無聲,每個人都屏住呼吸,只有攝影機在緩緩地轉動。
季由慢慢泛起一個苦澀的笑,遠遠地,遠遠地說了一句,“老師,再見了!”
季由轉過身,莊文軒追了一步,一隻手伸向前,彷彿想要挽留什麼,卻沒有勇氣喊出口。
季由正準備走過馬路,突然看到一個小孩搖搖晃晃地走向馬路中間,一輛貨車正從後面開來,也許是視野太高,沒有看到那麼小的孩子,貨車絲毫沒有剎車的打算。
季由什麼也來不及思考,大喊了一聲,就衝了過去。
莊文軒猶在懊惱自己的軟弱,突然聽到街心傳來一陣緊急的剎車聲和驚叫聲,他心裡驀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似乎有什麼非常重要的東西離他而去了。
莊文軒拔步衝過去,撥開圍觀的人群,就看到其中一個剛在在街心公園裡聊天的母親抱著她安然無恙的孩子在哭泣,而季由卻滿身鮮血躺在地上。
剎那間生離即將變成死別。
莊文軒顫抖著扶起一身狼藉的季由,季由努力抬起手,握住莊文軒的手,擠出一個微笑,無聲地蠕動了嘴唇,最後留個他的仍然是那句話,“老師,對不起!”
莊文軒跪坐在地上,抱著季由逐漸冰冷的身體,從無聲的啜泣到越來越抑制不住的哭聲,撕心裂肺!
“卡”導演喊了一聲之後,工作人員上來散開群眾演員,人群忠心的韓淵還跪在那裡,陸衍已經半坐起來,反手扶住他,關切地道,“韓哥,你還好嗎?”
韓淵擺擺手,表示沒事,“腿有點麻,剛才跪得太用力了。”
陸衍慢慢把他扶起來,韓淵站起來的時候,膝蓋還有點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