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堂的幾位都不說話了,她還會聽一個村婦的麼?
馬婆子看著托盤裡那明晃晃的剪刀,僵在那裡。
拉拔一下容易,但把人小少爺拉壞了一丁點兒,拿什麼補?馬婆子能混到現在,很是個懂眉眼高低的。這種大宅院裡,就算這會兒沒死,只要被人掂上了,還不是早晚的事兒。
都是命。
她嘆息一聲,站起身略活動下蹲麻了的腿,順便望了望床上。
床上的小婦人渾身被汗浸溼,臉上汗淚交流,頭髮一絡絡貼在臉上脖子上,看起來過過水似的。
那眉眼真是周正好看,便是那麼緊皺著眉頭滿臉汗漬一動不動躺著,也美的一朵嬌花兒似的。
只是眉眼之間隱隱的還稚氣未脫呢。那分明還是個孩子,身量還未長開的孩子。
可能,還沒有她家孫女兒棗花兒大呢。
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又不是不得已的境地,也這麼用剪刀生剪,作孽呀。
馬婆子心裡不落忍,心想先幫她渡過眼巴前兒再說。留著那處完整著,調養好了身子,將爺們兒伺侯自在了,沒準能得些造化保住小命甚至享上兒孫福呢。
雖然主家賞賜豐厚,但她是產婆,她是助產的,不是謀財害命的。就當為她家棗花積福吧。
馬婆子想著,暗暗下了決心,對吳新有家的道:“下剪前要用烈酒淨手洗剪刀,取酒來。”
烈酒也是備好的,很快端了過來。馬婆子把手放在酒裡浸了浸,然後溼淋淋地就往產婦產口那兒摸過去,嘴裡一邊道:“先探探小少爺位置,別傷著小少爺了。”
酒漬入體,火辣辣激得產婦身上一陣顫慄。
馬婆子馬上叫道:“好好!小娘子這是又回過勁兒在用力了……”
說著自己口裡又開始喊起號子,手下趁勢暗暗使力,拉著嬰兒指尖兒往外拔拉。
肩膀出來了,好,下巴也沒卡住,頭出來了。
“生出來了,生出來了!”
大家一陣歡呼。
馬婆子心裡明白,不是生出來的,是她象拔蘿蔔那樣硬生生拔捋出來的。
麻利的剪斷臍帶,紮緊。用二個手指伸進小嬰孩兒嘴裡掏了掏,然後一手倒提著小嬰兒的腳,一手使勁拍打著小嬰兒的屁股。幾下之後,小嬰孩兒嘴裡又滴滴達達吐出一口口水,然後“哇”的一聲啼哭起來。
在小傢伙那哄亮的哭聲中,床上小娘子那盈滿淚水的霧濛濛的眼睛裡也徐徐綻放也一縷神采。
那眼睛,水澤閃亮,真是比天上的星星還好看。
只是這好看的眼睛也就張開了那麼片刻,並不見瞄著什麼目標,茫茫然無焦距的呆睜了會兒,連自己拼力下出來的孩子也沒有看上一眼,便又無聲無息的閉上了。
但此時此刻,那腳底板兒大的小嬰兒才是絕對的主角,並沒有人留意到她,所以也沒有人知道,這具身體裡那一縷芳魂,隨著那小少爺的離體,已如柳絮般飄零遠去,消散無蹤。
從來生死聽天命,半點不由人。
在人生的舞臺上,她也許委屈,怨念,她也許不甘,憤懣,但是她被淘汰了。
第3章。要命
洛音苑正屋,門窗緊閉,室內黑乎乎一片,連窗簾都捂得嚴實。
武梁醒來時渾身痠痛似碾過一般,尤其小腹下身,火辣辣的難受。她想起自己的車禍,心下大驚。忙試著活動手腳身體,看看自己有沒有缺胳膊少腿半身不遂什麼的。
結果,甚好,除了痛疼,並沒有哪裡是動不得的。
心下大定。
完全陌生的地方,但她無暇顧及,只覺得嗓嚨幹痛口渴難奈。強掙著身子爬下床,藉著矇昧的一點燭光,對著桌上的水壺壺嘴兒灌了些水。然後,就輕輕軟軟支援不住躺倒在地上。
好在床邊的地上有塊軟毯子,倒也不硌的慌。她就倒在那毯子上,相當安心的,不知是昏了過去還是睡了過去。
她尚不知,此世已非彼世,她武梁從此也不是那個武梁了,她的名字從此將改寫為——嫵娘。
第二日天光大亮時候,丫頭桐花揉著迷濛的眼睛過來,才發現她人躺在地上,忙上前去扶。
桐花是嫵孃的貼身丫頭,洛音苑裡除了她,還有一個房媽媽負責院子裡粗活兒。兩人一個負責屋裡服侍,一個負責院裡收整。
昨兒夜裡本來就熬得久了,之後眾人撤了之後,桐花和房媽媽兩人合力把人移到床上,拆了屋子中間的搭板,把屋子稍微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