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爾斯屯。難怪被人用槍指著都嚇不倒她。在查爾斯屯,那些人會把點三八手槍帶到晚餐桌上,用槍管來攪拌咖啡。
他跟著她來到聯合街盡頭,快走到一棟兩層樓房時,她右轉進入屋後的一條小巷,等到喬也來到那條小巷,發現她不見了。他前後看看那條巷子——什麼都沒有,只有類似的兩層樓房子,大部分是鹽匣式尖頂木屋,窗框腐朽,屋頂塗著一片片補漏的柏油。她有可能進入其中任何一棟,因為她剛剛挑了這個街區的最後一條巷子,所以他想她是進了眼前那棟藍灰色的房子,在層疊的魚鱗狀木材護牆板上,斜搭著一扇通往地下室的鋼製小門。
剛走過的那棟房子,有一道木閘門。門鎖著,於是他攀住閘門頂,撐起身子看看門外的另一條巷子,比他所在的這條要窄。除了幾個垃圾金屬罐,整條巷子是空的。他鬆手落回地面,翻口袋找他出門向來會帶的髮夾。
半分鐘後,他來到閘門的另一邊等待。
結果沒等多久。在這種下班時間,絕對不必等太久。兩對腳步聲進入巷子,是兩名男子,談論著最近那架試圖飛越大西洋而失蹤的飛機,沒有英國飛行員的蹤影,也找不到殘骸。這一秒鐘它還在天上,下一秒鐘就永遠消失了。其中一名男子敲了敲魚鱗板,過了幾秒鐘,喬聽到他說,「鐵匠。」
一扇鋼製門咿呀一聲拉開,過了一會兒,門又往下落回去鎖住了。
喬等了五分鐘,然後回到第一條巷子,敲了魚鱗板門。
一個悶住的聲音說,「什麼?」
「鐵匠。」
有個轉動門鎖的棘輪聲,然後喬把那扇鋼製門拉起來。他進入窄小的樓梯往下走,同時讓門逐步往下落回。走到樓梯底部,碰到第二扇門,門正好開啟。一個鼻子像花椰菜、雙頰紅通通的禿頭老人揮揮手讓他進去,臉色很不高興。
裡頭是個粗糙的地下室,泥土地的中央有個吧檯。幾個木桶權充桌子,椅子是最便宜的松木做的。
喬走到吧檯前,坐在離門最近的那一端,一名手臂胖得像懷孕腹部的女人端了一大杯溫啤酒給他,喝起來有點肥皂味、有點木屑味,不太像啤酒或任何酒精飲料。他在昏暗的地下室中尋找艾瑪·顧爾德,卻只看到幾個碼頭工人、兩個水手,還有兩、三個妓女。一架鋼琴靠著樓梯底下的磚牆,沒人用,幾個琴鍵壞了。在這種酒吧,酒客進來不太是為了娛樂,頂多就是看水手和碼頭工人為了搶兩個妓女而大打出手而已。
她從吧檯後面那扇門走出來,頭上綁了一條方頭巾。原來的開襟襯衫和裙子換掉了,改穿一件乳白色的厚織毛衣和一條褐色的粗花呢長褲。她走到吧檯,清空菸灰缸,擦掉檯面上濺出來的酒滴,原先端酒給喬的那個女人脫掉身上的圍裙,走進吧檯後面那扇門。
她來到喬面前時,瞄了他快喝空的杯子一眼。「再來一杯嗎?」
「好啊。」
她看一下他的臉,好像不太高興。「誰告訴你這個地方的?」
「迪尼·庫柏。」
「不認識,」她說。
我也不認識,喬心想,搞不懂自己怎麼會掰出這麼蠢的名字。迪尼(Dinny)?發音像晚餐(dinner),為什麼不乾脆說是午餐算了?
「他住北邊的艾佛瑞特市。」
她擦著他面前的吧檯,還是沒去端他的酒。「是喔?」
「是啊。他上星期在神秘河的切爾西那一岸工作,清淤泥,你知道吧?」
她搖搖頭。
「總之呢。迪尼指著河對岸,告訴我這個地方。說你們這邊的啤酒不錯。」
「現在我知道你在撒謊了。」
「因為有人說你們的啤酒不錯?」
她看著他的眼神就像當初搶劫時那樣,彷彿她可以看見他肚裡盤繞的腸子、他粉紅色的肺葉,還有在他腦子皺褶裡轉來轉去的思緒。
「這啤酒沒那麼差啊,」他說著舉起杯子。「我有回在一個地方喝到的啤酒啊,我發誓——」
「你覺得自己很酷,對吧?」她說。
「啊?」
「對吧?」
他決定假裝生氣。「我沒撒謊,小姐。不過我可以離開。我當然可以離開。」他站起來。「第一杯啤酒是多少錢?」
「兩毛錢。」
她伸出手,他把硬幣放在她手上,她收進身上穿的男裝長褲口袋裡。「你不會的。」
「什麼?」他說。
「離開。你說你要離開,是想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