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意識時而清楚時而很模糊。正如現在,她能聽到嘈雜的雨聲,宛如無數顆斷線的大大小小的珠子,落在她頭頂上。
有人給她蓋上了毯子,她感覺身子瞬間的暖和了起來,然後便是慶幸的話語響起,“這樣的雨天,雖是馬車行得慢些,但會把車輪的痕跡沖刷得乾淨。就算是東野昊派騎兵來追捕,也是追不上了。足以見連老天都在幫她。她什麼時候能醒?”
那聲音很是特別,嘶啞而低沉,就像是嗓子被火鉗燙過一樣,就因為太特比了,她倒是有印象。
說話的該是小丫的爺爺,一個雖是上了年紀行動還是很靈活,走起路來健步如飛的老人家。
老大夫嘆道,“快的話就這一兩日,慢一點五六日吧。那毒本是會在人體內潛伏七日,等執行至五臟六腑一旦毒發那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可偏偏毒到她體內卻是催發了,她吐了一大口的毒血出來,才保住了小命。”
腦袋上有種很輕微的,像是被螞蟻咬了一下的感覺。從前外出談生意時沒注意,冬天少穿一件衣服受了凍頭疼發熱風寒侵體的時候,老大夫給她扎針就是這樣的感覺。
還很故意的扎得她一頭都是,活像是個科學怪人。看得她怕得很,就擔心一旦把針拔出來,會不會有好幾道腦漿射出來。
“更走運的是她遇到了你,當年申屠皇帝可親封你為天下第一神醫,藥到回春,沒有你,她也就是早死跟晚幾日死的分別而已。”
“是走運還是冥冥中自有主宰。”老大夫嘆了又嘆,錢小修常記得他以前總愛講平常心,不大喜不大怒不大哀不大樂。說這樣才符合養生之道,才能延年益壽。可今日他卻是一下子就嘆了兩次。他不是常嚇她,嘆氣會短命麼。“當年東野一族攻入皇宮,他與我做了交易,願意饒我一家性命,只要我在五十年後皇城郊外救一傷者的性命。真是沒有想到,他要我救的人會是小修。”
“是啊,我也沒有想到是這個丫頭。只希望她過了這個生死關,此後順風順水吧。對了,你有沒有細看裡邊一個少年。你覺不覺得他像……”
她的意識又開始模糊了,她從來也不是勉強自己的人,也就乖乖的順從了慾望。又睡了過去。
……
墨染挑開簾子上了錢小修所在的這輛馬車,看著她如今的模樣心疼不已,若不是那大夫真是給錢小修解了毒,他定是要質疑他的醫術不佳,才會使得錢小修至今依舊在沉睡。一次也沒醒來過。
“她到底多久才能醒來?”這是所有人最關心的事,也是墨染天天要問上一次的話,問得老大夫都煩了。
老大夫在搗著草藥,不耐煩道,“該醒來的時候她自然會醒,她中的不是一般的毒。需要一些時日來恢復元氣。年輕人怎麼這麼沉不住氣。”
墨染道,“我想留在這輛馬車上照顧她。”
“不得,你自己也看到了。這馬車就這麼大。光是容她一個人躺著就佔去了一半,擠下三個人剛好,容不下你了。何況我也不習慣給人醫治的時候有陌生人在身邊礙手礙腳。”馬車外傳來米飯的香味,吃了那麼多日的乾糧,他們臨時在野外停留。終於能有頓像樣的晚飯了。老大夫下車去進食,想到了什麼。又道,“……這些日子總是給她喂藥丸,其他東西再也吃過。她已經是能喝米湯了,你端一碗來喂她吧。”
墨染聽得她終於有了起色,心喜。下車去裝了一碗米湯,將錢小修扶起靠在他懷裡,然後舀起一勺吹涼了來喂她。她勉強嚥下了一點,大部分的湯水卻是吐了出來。墨染為她擦淨,十分耐心把米湯喂完。
墨染將碗擱下,往她雙手呵氣,輕輕的搓揉著。墨染體質偏寒,他的手也是冷的,不過是彼此相互取暖罷了。他輕聲道,“魚躍,快醒來好不好。我們現在要去北狄了,出了樊城,東野昊再也奈何不了我們。”
北狄?
也是,東野是東野昊的天下,她身份被識穿,再無她能容身的地方。只能逃亡到北狄,何況那是容和的地盤,有容和罩著,也能安全些。
“我早上有看到彩虹,覺得很漂亮。你若是也能睜開眼看看就好了。連我自己都很訝異,我們現在是在逃命,而我卻還有那個閒情逸致。”他伸手輕柔的撥了撥她的碎髮,“那是因為有你在吧。”
他的話語十分溫柔,就像是回到了那個還未知曉自己的身世之前,對一切都還未是那樣憤世嫉俗的墨染。
她做夢了麼?
她的腦子其實已經能恢復思考了,只是還說不出話。就像是一個出了問題的機器人,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