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盤踞的主要地點,分別是平壤城內的練光亭、風月樓和北城的牡丹臺。這三個地方的共同特點是高,基本上算是平壤城內的制高點,明軍若仰攻,不但難於攻下,還會損兵折將,只要等到自己援兵到來,翻盤也說不定。
這就是小西行長的如意算盤。
李如松雖然不用算盤,但心算應該很厲害,到城內一看,就揮揮手,讓士兵們不用打了,幹一件事就行——找木頭。
噼裡啪啦找來一大堆,丟在日軍據點附近,圍成一圈,然後放話,也就一個字:燒!
這下子日軍麻煩了,本來拿好了弓箭刀槍準備居高臨下,再搞點肉搏,沒想到人家根本就不過來,圍著放起了火準備烤活人。於是一時之間,火光沖天,濃煙滾滾,高溫烘烤加上煙燻,日軍叫苦不迭。
但李如松認為還不夠苦,於是他派出五千人,攜帶大批火槍、火箭、佛郎機,也不主動攻擊,只是站在火堆之外,對準日軍據點,把帶來的這些東西射出去。
於是一時間火箭火炮滿天飛,據點被點燃,煙火大作,要救火沒處打水,日軍被燒得鬼哭狼嚎,本來是高地,結果變成了高爐。
鑑於剛剛入城,還要營救平壤居民,救治傷員,事務繁雜,李如松司令員安排好圍剿部隊後,就去忙別的事了。
但值得稱道的是,奉命圍剿的部隊很有責任心,雖然領導不在,還是盡職盡責地放火、射箭、放槍放炮。
整整一夜,他們加班加點,沒有休息。
第二天(正月初九),查大受的家丁查應奎起得很早,來到了北城要地牡丹臺,昨天,這裡還是日軍的堅固據點,然而現在,展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幕真正的人間地獄。
牡丹臺以及其甕城,已被燒得面目全非,昨天還槍聲炮聲不斷的地方,現在已經寂靜無聲,他走入據點,看見了無數倒斃的屍體,手腳都纏繞在一起,卻沒有一具能夠辨認,因為他們已經被燒成了黑炭。
查應奎隨意數了一下,發現在狹窄的甕城裡,竟有四五百具日軍屍首,很明顯,他們大多數是被燒死或活活燻死的。
當然,家丁查應奎沒有感嘆戰爭殘酷的覺悟,他只是興高采烈地跑了回去,向自己的領導查大受彙報,並就此被記載下來,成為了那幕場景的見證。
事實上,查應奎看到的只是冰山的一角,在初八的那天夜裡,平壤城內火光沖天,明軍在外面放火,日軍在裡面叫苦不迭,被燒死者不計其數,屍體的烤焦味道傳遍全城,史料有云:焦臭沖天,穢聞十里。
幹掉殘暴的敵人,就必須比他更加殘暴,在某種情況下,我認為,這句話是對的。
但日軍的耐高溫能力還是值得稱道的,硬是挺了一夜,沒有出來投降。
挺到了第二天,挺不住了。
盤踞在據點的敵人終於崩潰了,被槍打、炮轟不說,還被火烤了一夜,別說武士道,神仙道也不好使了。除小西行長所部幾千人,由於據點堅固,防禦嚴密,尚在苦苦支撐外,城內日軍全部逃散。
但逃散也得有個目標,平壤已是明軍的天下,往哪裡逃呢?
要說日軍逃起來也很有悟性,一看,西城、南城、北城都有人守,只有東城,防禦十分鬆懈。
於是日軍大喜過望,紛紛向東城逃竄。
事情似乎十分順利,敗軍一路往東逃,雖然明軍在後緊緊追趕,但在求生的慾望驅使下,日軍竟然成功地逃出了東城的城門。
但很快他們就將發現,其實戰死在城內,倒未必是一件壞事。
當初李如松佈陣之時,取兵法圍師必缺之意,空出了東邊。但是很多人可能忽略了這樣一個問題:為何是東面?
而當日軍蜂擁逃出東城城門的時候,我相信他們已經找到了答案。
東城城門外,是一條大河,波浪寬。
誰要選這裡當攻擊陣地,只怕真是腦袋進了水。
於是日軍麻煩了,要繞著城牆跑,只怕是沒個頭,要回頭跑進城,估計明軍不讓,前無去路,後有追兵,百般無奈之下,只剩下一個選擇——跳河。
我記得,那一天是正月初九,北風那個吹……
朝鮮的天氣,大概和東北差不多,一般說來,這個時候是很冷的,估計起碼是零下幾度,然而日軍依然勇敢地跳了進去。
雖然氣溫到了零下,但我可以肯定,當時的江面還沒有凍住,因為在朝鮮史料中有這樣一句話:溺死者約有萬餘。
先被烤得要死不活,然後又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