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吧。”
嚴嵩開啟了文書,看到了那個醒目的落款——徐階。
文淵閣大學士、內閣首輔、少師嚴嵩終於害怕了,他打了個寒戰,哆哆嗦嗦地交回了奏疏,在嘉靖嘲諷的笑容中離去。
他已經明白了,那個沉默的人,那個不起眼的吏部侍郎,那個對他畢恭畢敬的人,並不是一個政治暴發戶,更不是投機者。
他是一個有企圖的權力野心家,是一個不亞於自己的權謀高手。他所謀奪的,並不只是一個尚書或是內閣學士的官位,而是自己的位置——內閣首輔。
必須徹底地消滅他,在他取代自己之前。
事後證明,嚴嵩正確地判斷了徐階的能力,卻錯估了他的目的,這位徐兄弟想要的絕不只是他的官位。
嚴嵩回到家裡,將自己的意圖告訴了奇才嚴世蕃,可是出乎他意料,這位獨眼兒子竟然告訴他,不要和徐階公開對抗了。
“為什麼?”
“他已成氣候,動不得了。”
嚴世蕃確實不負才名,這個論斷十分準確,此時的徐階已今非昔比,他現在的頭銜全稱是:禮部尚書、東閣大學士、太子太傅(從一品)、內閣次輔徐階。
天子之下的第二號人物,鬥敗仇鸞的英雄,皇帝的貼身親信(近期),不怕死的大可以去試試。
很難對付,但並非不能對付,嚴世蕃客觀分析形勢後,想出了一條對策——壓制。
畢竟嚴嵩仍是首輔,不但有皇帝的信任,還有為數眾多的同黨和特務,只要死死盯住徐階,束縛住他的行動,無須大動干戈,等到風頭一過,這位政治新貴將就將被徹底扼殺。
這條策略充分地表現了嚴世蕃先生的鬥爭水平,事實證明,這個軟刀子殺人的計謀十分有效,扶搖直上的徐階沒有對手,也沒有人和他公開作對,但在暗地裡,卻有無數雙眼睛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更讓他鬱悶的是,在處理朝廷公務時,無論他提出什麼意見方案,總是被無理駁回,而面對這一切,他毫無辦法。
因為在明代的內閣中,首輔和次輔雖然都是內閣成員,但說話算數的只有首輔,如果攤上個難伺候的首輔,其餘的內閣成員就只有端茶倒水的份了,不服還不行,官大一級壓死你。
就這麼來來往往,徐階被壓得喘不過氣,嚴嵩也無法趕盡殺絕,政局再次進入了僵持狀態。
【旁觀者】
當徐階竭盡全力與嚴嵩生死相搏的時候,其餘五位絕頂高手卻有著不同的表現。
徐階的最大敵人是嚴世蕃,要知道,嘉靖三十一年(1552)時,嚴老先生已經七十多歲了,雖然精神還行,沒有老年痴呆的跡象,但論鬥智水平,是無法與徐階相比的,而他那精妙的策劃和毒辣的手段,全部出自於嚴世蕃,如果沒有這個獨眼兒子,估計他早就完蛋了。
=奇=最悠閒的人是楊博,他已經暫時脫離政壇,調任兵部左侍郎,專職幹起了軍事,不過這位仁兄平生有一個最討厭的人——仇鸞,為此,他曾收集材料,上書彈劾仇先生三十條罪狀(比陸炳還多),恨屋及烏,對於嚴嵩一夥,他從來就沒有什麼好感。
=書=雖然在個人感情上,他偏向徐階,但也僅此而已,楊博先生是官場老油條,知道自己實力不足,也不想和嚴嵩公開作對。不過無論如何,他還是支援徐階的(僅限於精神層面)。
=網=最憤怒的人,是張居正,庶吉士畢業後,他就被分配到翰林院當上了編修,在親眼目睹了朝政懈怠、俺答燒殺的一幕幕慘象後,這位二十多歲的翰林官已然成為了一名標準意義上的憤青。
作為徐階的學生,他曾多次寫信給自己的老師,希望他挺身而出,對抗剷除禍國殃民的嚴黨,卻從未得到明確的答覆。他不瞭解徐階,也不瞭解自己:此時的他,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小人物的憤怒是毫無用處的。
相對於張居正而言,高拱就要聰明得多了,剛滿四十歲的他雖然外表沉默寡言,卻工於心計,城府極深,他十分清楚鬥爭形勢和政局走向,在這六個人中,只有他才是真正的中間派。
他既不投靠佔優勢的嚴嵩,也不理會隱忍的徐階,外面風高浪湧,他卻紋絲不動,因為他早已在錯綜複雜的局勢中,找到了最終致勝的法寶。
嘉靖三十一年(1552),飽讀詩書的高拱離開翰林院,成為了裕王的講官,他十分努力工作,用心教導裕王,日夜不離,深得裕王信任。
無利不起早,高拱如此盡心盡力,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