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兩秒或者更長的靜止裡，又有人向她舉杯，她抬頭在人群中恍惚看見宋庭南的臉，他安安靜靜的坐在位置上正在看自己。 沈兆景慢慢舉起杯子和對方碰杯，眼神從宋庭南身上收回來。 有時候沈兆景會有點好奇，宋庭南十幾年都沒找過自己，為什麼突然非要認一個陌生的女兒回家？ 但好奇一會就被她壓在心裡，今晚的晚宴是為了珠寶們能有機會出來露露面的，不是為了展示廚師們的手藝，因此端上來的東西味道都馬馬虎虎，總感覺是酒店廚師做完放了好久才端上來的，不到結束的時候，沈兆景餓的胃縮著，跟人寒暄都快沒力氣。 宋庭南走過來的時候，她還靠坐在椅子上，剛喝完空腹喝完酒，一時有些昏頭轉向，宋庭南一靠近就在人群裡分開一道小口子，他很和氣溫柔的低聲問：“還好嗎？” 沈兆景抬起頭，目光從下方往上瞅，這個動作讓宋庭南一下窒了口氣，他瞬間想起十幾年都沒想過的事情，剛跟沈毓顏年輕時候一樣。 她喝了酒，酒就在臉上暈開，這點又像宋庭南，那點子父愛在此刻膨脹了幾倍。 沈兆景看了他一會，點點頭，站起身主動端起酒杯來敬，這動作在一桌人裡絲毫不突兀，她略點點頭便將重新換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宋庭南頓了下，他似乎要說些什麼，卡頓著，幸好另有人上前同他攀談，而沈兆景又被原先那個要簽名的大小姐笑著挽著介紹另一個好友。 晚宴在午夜來臨前結束，沈兆景也隨著人群挽著胖總，實際半邊身子都依靠在胖總身上，小聲抱怨：“那牛排我都嚼不動，說是三分熟，不會是牛一曬太陽就拉到桌子上去了吧。” 胖總差點被她逗笑，拍了拍她的手一絲安慰，在出酒店前替她再次整理兔子毛外套，同時給酒店安保們示意。 在人群推擠中，沈兆景低頭快速走出酒店通道，上了車，在胖總拉上車門的瞬間還聽見底下有人驚呼：“我草，真的是陳亦周。” 她轉過頭，順著光影交疊的方向看見懶懶依靠在駕駛座的陳亦周，他身上蓋著毯子，此刻露出小半張臉來，睫毛在那由車外投射進來的光影照射下顯得毛茸茸，有一瞬間展示出恍惚流淚的溼潤感，車門拉上後，車內變得暗淡，沈兆景卻覺得陳亦周的目光比剛剛還明顯了許多。 在一瞬間裡，沈兆景聞到車裡充滿陳亦周身上的氣味，她微微閉眼又睜眼，感覺他的黑影子就要湊上來，帶著那熟悉的氣味同她親暱貼一貼臉頰。 胖總還說：“一群代拍真他大爺的噁心，專門把鏡頭懟著人臉拍，恨不得拍出來黑臉照馬上就上熱搜。” 胖總的聲音就在身旁，沈兆景卻顧不上聽了。 車頂的燈啪的被開啟，陳亦周先是跟著笑了一聲，笑聲有點悶，估計是剛睡醒的原因，跟胖總說：“人靠這個賺錢呢。” 她抬眼，從後視鏡裡跟陳亦周對上一眼。 他的目光若有流光一般，將沈兆景渾身包裹起來。 胖總問：“小景，等會給你點個湯吧，大晚上吃素點，省的上火。” 沈兆景收回眼神，有些心不在焉道：“嗯，行啊，吃素點好。” 胖總又問前面單手轉方向盤的陳亦周：“你呢，吃個什麼？” 陳亦周神情顯得很寧靜，回了一句：“也吃素點吧。” 過了個幾秒，才慢悠悠補了句：“我也怕上火。” 沈兆景早就轉頭，好像不在乎兩個人之間對話，只是極為小聲的罵了一句：“神經病。” 夜雪 陳亦周的眼睛微微潮溼著，像是此刻窗外夜色中起的冷霧，將她籠罩在其中。 沈兆景輕輕合上眼皮， 她將頭抵著車窗感受著車子碾壓過路面時的震盪。 在這段並不算長的路程中她完全的放鬆身心，沒有睡著，卻感覺自己休息了好一陣。 是這段時間裡少見的充足休息。 大概是因為胖總和陳亦周斷斷續續的聊天聲， 讓沈兆景想起來小時候的事情，也是和現在差不多。 只不過車上是四個人， 他們四個總是有很多說不完的話， 沈兆景愛編故事給大家聽， 鍾星和周思成老是分不清故事的真假，一臉崇拜的看著她， 而陳亦周則安安靜靜的聽著， 同樣期待沈兆景那個沒說完的故事結局。 但是往往說不到結局， 他們總是一個接一個的睡過去。 然後保姆車不知何時停下， 他們被胖總喊醒了， 迷迷糊糊被各自的家長接回家裡。 “小景——”有人喊她。 沈兆景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原本昏暗的光線明亮起來，到站了， 她眼前是陳亦周的臉， 他輕輕笑了一下，說：“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