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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部分

已隱約猜到慕容復可能會有行動,但此刻見到他親至,呂公著仍不免大吃一驚。

“呂大人臨終前尚且念著下官,如此深情厚誼,下官豈能不來見司空大人最後一面?”慕容復的音色沉冷,好似刀劍出鞘在黑暗中閃過的一抹懾人寒意。

呂公著怔愣許久,終是歸於一嘆。“老夫早就聽聞你身負武功,想不到……竟是這樣的高手……這世上能人異士多如過江之鯽,的確不容小覷啊!”呂公著重病多日,往日但凡他稍有動靜,睡在外間的老僕早該進來照料。可如今他與慕容復說了那麼久話,那老僕卻一無動靜。

“呂大人老謀深算,一樣不容小覷。”慕容復輕聲道,竟是隨手拿出了呂公著一早寫好的遺折。“臣司空、平章軍國重事呂公著拜見吾皇頓首。老臣行將就木、萬事皆休,唯因我皇宋皇圖夙夜憂嘆百般懸心。臣聞騏驥一躍不能十步、駑馬十駕功在不捨。今有朔、蜀二黨皆為俊才,惜乎政見不合彼此攻擊,恰猶如良駒異向而馳,則馬車寸步難行。長此以往,朝中眾臣一心爭鬥無意政務,恐有朋黨之禍哉。值此生死存亡之際,臣請吾皇當機立斷逐蜀黨扶朔黨平爭議……”讀到此處,慕容復突然把那遺折一合,語調幽微地道。“呂司空能預見這朋黨之爭,實乃國之股肱。只是下官有一事不明,朔黨上下究竟給了大人多少好處,何以大人就鐵了心跟著朔黨一條道走到黑了呢?”他一邊說一邊緩緩收緊五指,只在須臾之間便將那封遺折震成了一地碎片。

呂公著一見遺折被毀,頓知大勢已去。然而他自知不起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是以見了慕容復顯露這手駭人的武功也並不十分驚惶,只神色奇異地道:“為什麼?慕容大人,你竟不知為什麼?”

呂公著此言一出,慕容復即刻神色一變,隔了一會方緩緩道:“下官自問這些年來待大人一向恭謹有加。”

呂公著點點頭,低聲長嘆:“親孫子也不過如此了。”親孫子尚且只能在生活上慰藉他,可慕容復卻能在生活與工作上同時給呂公著助力。“可惜,你壞了規矩!”

慕容復眉頭微皺,顯然有些不明所以。

“賈易!朱光庭!慕容復,縱然老夫並無證據,可老夫知道這二人的下場全由你一手造就!”呂公著怒道。

慕容復倒也並不推諉,坦然道:“這二人為私怨構陷我恩師,下官只是給他們一些教訓。”

“教訓?”呂公著痛恨地瞪著慕容復,氣喘吁吁地道。“你可知,賈易不堪受辱,回鄉後便已懸樑自盡?慕容復,官場上因政見不合積下仇怨本是常事,可縱然溫公誓廢新法也一樣厚待荊公身後。可是你……你……你卻毀了賈易與朱光庭二人的名聲!誅心原比殺人更甚,你這般狠毒,若是有朝一日朝政由你執掌,只怕民怨滔滔動搖江山!”

慕容復輕輕一笑,反問道:“我毀了賈易與朱光庭的名聲乃是誅心,朔黨將蔡確一路貶去了嶺南絕地莫非便不是誅心?若說壞了官場規矩,嶺南之路一開,來日我等難免有此下場。呂司空身死魂滅自然不必害怕,難道也不擔心自己的子孫後代麼?”

呂公著神色一窒,半晌才道:“慕容復,呂微仲已是耳順之年、劉莘老亦知天命,可你……你今年只有二十六吧?二十年後,你又會變成什麼樣?”

“呂司空抬舉了。”慕容復卻並不以為意。

呂公著搖搖頭,續道:“你今日前來,是來取老夫的性命的吧?因為你知道,一旦太皇太后來見老夫,老夫必定會為朔黨說話,屆時蜀黨一脈更加難以立足。慕容復,試問這天底下有多少人會如你這般,憑政治以外的手段來解決自己的敵人?”

呂公著說到此處,慕容復終於勃然變色。呂公著不是司馬光那個只會讀死書的村夫子,他與其父呂夷簡兩代為相,政治眼光不知比司馬光老辣多少,能猜到他心中的想法也是尋常。只是呂公著的話令慕容復猛然意識到:他今日若當真殺了呂公著,便突破了世間的一切規則。日後無論禮義廉恥、家國天下都不再能束縛於他。而這,或許比殺人更可怕!

“……你的心性便如曹操一般,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你是天生的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呂公著病中無力,可他說完這些竟不知從何處生出一股氣力來,掙扎著拿起手邊的瓷枕嚮慕容復砸去。

只聽“砰”地一聲脆響,那造型精緻的瓷枕頃刻落在慕容復的腳邊砸地粉碎。

而慕容復也好似被這一聲給驚醒了,上前一步扶起半個身子都掛在床沿的呂公著。“說完了,呂司空?”慕容復平靜地望著對方,慢慢地以右手扣住了他的頸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