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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部分

”呢?

慕容復連稱不敢,陪著太皇太后走入殿內。太皇太后方坐下,回想起方才慕容復教小皇帝用人,便已明白比起他那天真爛漫的老師,慕容復的手段不知老辣了多少。她正為蔡確一案而煩心,此時見了慕容復便忍不住問道:“蔡確一案,不知慕容卿有何看法?”

慕容復聞言不由一愣,他官位低微,萬萬沒有料到太皇太后竟會特意來詢問他的看法。車蓋亭一案慕容復能有什麼看法?無非是文字獄、捕風捉影,小人落井下石獻媚朔黨,朔黨正中下懷清除異己。但是,慕容復能為蔡確說話麼?顯然不能。論私仇,烏臺詩案是蔡確推波助瀾幾乎害死了蘇軾;論政治,眼前這位正處於更年期的老太太向來厭惡新黨。是以,慕容復最終只梗著脖子道:“稟太皇太后,蔡持正其人攜私壞法構陷大臣,往昔所為有負先帝信託,乃不忠不義之徒。臣實不願為他說話。”

慕容復此言一出,太皇太后不由沉吟不語,許久方道:“慕容卿忠孝兩全,真信人也。”命人賞慕容復絹二匹,這才攜一眾宮女內侍走了。

慕容復與太皇太后的一番對話很快便由與範祖禹相熟的內侍傳給了範祖禹聽,範祖禹又傳給了呂公著聽。呂公著聽罷,良久才嘿然道:“這慕容複果然老辣啊!看似什麼都沒說,其實什麼都說盡了,最後他還受了賞!”

範祖禹聞言直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只奇道:“祖父,蔡確當年以詩案構陷蘇相,明石心中銜恨卻能對太皇太后坦然相告,這是君子所為啊!”

呂公著一聽範祖禹只稱慕容復的表字這般親切,登時知道自己之前的提醒是打了水漂了。當下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冷聲道:“你可曾聽清他最後一句話?慕容明石是‘不願為蔡確說話’,而非‘不願說蔡確壞話’。他既認定蔡確不忠不義,又為何要‘為蔡確說話’?……這句話的言下之意便是:他認為這樁詩案蔡確的確是冤枉的!這未盡之言你不懂,太皇太后必然是懂的。太皇太后既頒下賞賜,她心中必已有了成算,蔡確當會輕判才是。”說到此處,他不由又是一嘆。“慕容復年紀輕輕,行事手段卻堪比積年老吏……蘇子瞻當真好福氣啊!”

呂公著並不知道那個被他羨慕好福氣的蘇軾,此時正把自己的好徒弟氣得前仰後合。王語嫣見慕容復捧著蘇軾的奏章底稿面色發白渾身發抖,急忙上前一邊為他順氣一邊小聲安慰:“表哥,咱不氣啊!不生氣啊,表哥!”

慕容復充耳不聞,只把牙齒咬地咯吱作響。過了許久,他緩緩地閉上雙眼深深地吐出一口氣,不抱期望地問:“老師這奏章,呈上去了?”

蘇軾不明所以,只一臉茫然地點了點頭。“有何不妥?”

有何不妥?先讓官家下令把蔡確抓了,再讓太皇太后指示把蔡確放了。這種牆頭草和稀泥又完全缺乏操作性的辦法是你這個右相該提的麼?朝廷的法度就是讓你拿來當兒戲的麼?小皇帝與太皇太后之間的政見之別、祖孫嫌隙你還覺得不夠大麼?你還問我有何不妥?你寫這樣的奏章上呈,太皇太后居然還一直護著你,她可真是你的真愛粉啊!

慕容復精疲力竭地長嘆一聲,隨手端起茶盞將一盞冷茶一飲而盡,這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老師,今日我在崇政殿見到了太皇太后……”他簡單地將他與太皇太后的對話敘述了一遍,最後道。“學生以為,太皇太后當不會重罰蔡持正。唯一可慮者,朔黨若是不依不饒,以太皇太后對新黨一貫的態度,未必不從……”

蘇軾聞言立時一驚,跌足叫道:“呂相主張要將蔡持正流放嶺南,除了蔡持正,章子厚、李邦直等各個要再度問罪,這是要掀起大獄啊!”

“我知道,”慕容復神色不變,只心道:我還知道蔡確最後死在了新州。“老師,如今朔黨勢大,您不可再為蔡確說話,以免引火燒身啊!”

“不行!”哪知蘇軾竟想也不想地反駁了回去。“堯夫曾與我說,此路一開,日後我們難免有此下場!我既為右相,便不能不進言勸諫!”

“老師!”慕容復急道,“當年蔡確以詩案誣陷您,如今他也因詩案被人誣陷。這正是因果輪迴、報應不爽,您又何必……”

慕容復話說半截便停了下來,只見蘇軾目光溫和而堅定地望著他道:“明石,你還記得你的表字乃是何意?”

慕容覆沒有回答,他沉默了一會反而問道:“老師,即便因此失去相位也在所不惜麼?老師可知,失去相位並非僅僅失去權勢,更重要的是失去了為民請命的能力。因為蔡確、一個奸臣,而放棄天下萬民的福祉,值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