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公主給扶了下來。
一身白衣的淑壽公主俏生生地立在慕容復的面前,紅著眼低頭揉弄著衣帶,半晌都不說話。
皇家公主、金尊玉貴,竟能親自來到這裡,她心裡想的是什麼,慕容復豈能不明白?他輕聲一嘆,委婉道:“殿下,下官即將前往西平赴任。這一走,至少三年。”而三年之後,你早已出了孝期,新一屆的新科進士也將新鮮出爐,這其中必有良人與你相配。
“……我知道。”淑壽公主方應了一句,眼淚便再也忍不住了。淑壽公主雖說不問政事,可她畢竟在皇室長大,一些官場常例規矩她還是懂的。比如,她還知道:外放官員若再想回京任職,必得升至一部郎官不可,而這個過程通常是在十年以上。那個時候,慕容復應早已兒女成群了。
慕容復見淑壽公主傷心難耐,終究不忍心,這便自袖中掏出一方絹帕遞了過去。
淑壽公主卻扭頭不接,隔了許久,她終於緩緩止了淚,仰起頭直直地望住他的雙眸,一字一頓地道:“慕容大人,這裡再無旁人。無論你說了什麼,出你口入我耳,絕不會有第三人知曉。請你實話告訴我,你真的……有婚約在身嗎?”
正當花期的少女,嬌美柔弱,眉目如畫,單薄的身軀在風中微微顫抖,好似一支搖曳的鮮花、一朵飄逸的雲彩。然而,她的那雙眼卻澄如水明如鏡,那明亮通透的目光如針如炬瞬間便洞穿了慕容復身軀,使他肺腑深處微微作痛。慕容復輕輕握住左拳,許久才敢迎向那雙赤誠璀璨的雙眸,低聲道:“殿下,天意弄人。”
這分明是拒絕,哪知淑壽公主的眼底卻瀉出一抹欣然。只見她忘情地上前一步,急切地追問:“若是沒有……沒有她……”
慕容復苦笑著退了一步,躬身道:“殿下,世事如此,何來如果?殿下,請回罷。”
淑壽公主卻不肯善罷甘休,只搖著頭悽然道:“今日我有勇氣來到這裡,難道慕容大人便沒有勇氣說一句實話麼?”
“……公主堅強聰慧,微臣也並非鐵石心腸。只是……”
“夠了!慕容大人,有這一句便夠了。”不等慕容復把話說完,淑壽公主已然出聲打斷他。只見她淚光閃爍卻依舊勉強自己露出一個如花笑靨,柔聲道:“淑壽恭祝大人早日尋回未婚妻子,喜結連理百年好合。可若是、若是……當大人尋到她時,她已羅敷有夫,而淑壽尚待字閨中……”
慕容復心中一痛,他知道他該如老僧入定一般無動於衷地聽淑壽公主把話說完。然而人非草木,他終究忍不住大步上前把她抱在了懷中。
淑壽公主登時放聲大哭,淚珠滴滴滾落,落在慕容復的肩頭,瞬間便燙入他心底去。
慕容復輕聲一嘆,目光遙遙向西望去。在他的西面,那裡有關山冷月、金戈鐵馬,是他為自己選定的新戰場。而在他的背後,寰宇曠遠、繁花似錦,舊時宮闕所鎮守的千里河山、兆億百姓賴以生存的這片熱土,即將迎來一場近乎亡國滅種的大戰。
“相國寺外、李家藥鋪,官家常命人去購置新奇玩意……”淑壽公主摟著慕容復的脖頸,在他的耳邊嚶嚶細語。
慕容復陡然一驚,猛然鬆開了雙手。這個女子的赤誠情意迷惑了他的心、擾亂了他的魂,她就好似一塊火炭,使他溫暖,更能令他毀滅。
淑壽公主不明所以,只滿腹疑惑地望向他。
慕容復重重地閉上雙目,定了定神,堅定地道:“殿下,微臣不能因為你的情意而害了你。我們今生無緣……”
淑壽公主微微而笑,緩緩道:“即便希望如何渺茫,我也想堅持到確定再無可能……記得書信給我,無論是什麼訊息……大人,記得書信給我。”她一邊說一邊往後退,終於鑽入車廂,遙遙而去。
不知過了多久,喬峰策馬上前。此時夕陽如火光芒如炙,映得慕容復的一側眼眸彷彿燃燒。而與此同時,黑暗的陰影卻已吞噬他另一半的身軀。光影交錯,如風如浪、如煙如塵,在他臉孔與身形上拉鋸幻變。光與影,赤與黑,兩種截然不同的色彩在他身上激烈碰撞彼此角力,迸發出一種絢爛至極而又寂滅無聲的靜美。
喬峰心頭髮顫,不知為何,心底竟莫名鑽出一個念頭:他不屬於這,他即將消失!喬峰急急滾下馬背,大步上前狠狠扣住對方的手腕,聲如霹靂般爆出大喝:“慕容!”
慕容復渾身一顫,青白著臉回過神來。“喬兄,人嚇人嚇死人啊!”
喬峰嘿然一笑,調侃道:“最難消受美人恩,走吧!”
慕容復起初沒有答話,直至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