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喜愛的另一皇子端王趙佶竟在玩耍蹴鞠時不慎落水而亡,這唸經的時間便又長了許多。而皇后又向來不得趙煦寵愛,是以,當趙煦決意要輕車簡從趕往金明池時,身邊竟無一人膽敢過問。
待諸葛正我將仍戴著鐐銬鎖鏈的慕容復送來寶津樓時,正值暮色四合,近處繁花與遠處碧波相映,直將此地襯地好似人間仙境一般。趙煦登上頂樓,遙望這無邊景緻,等待著曾經最大的對手、如今的階下囚慕容復前來請罪求饒,心中更是志滿意得。
慕容復這一路都被黑布矇眼,直至抵達目的地方才發現自己竟身在金明池,也是吃了一驚。所謂今非昔比,他才稍一愣神,肩頭就被負責押送的兩名大內侍衛推了一把。抬眼見到趙煦端坐上位,饒有興致地望著自己,慕容復即刻心領神會地跪了下來。“微臣慕容復,見過官家。”
“微臣?並非罪臣?”趙煦兩眼一瞬不瞬地看著慕容復,意味深長地發問。
“微臣有罪無罪,官家最清楚。”慕容復直起身,淡然回道。他雖已是鎖鏈加身的階下囚,可望向趙煦的目光卻仍舊平和,彷彿他還是那個官居一品的左相。
這些年來,趙煦最看不慣的也正是慕容復那平靜無波的眼神,好似一切陰謀詭計在他眼中都無所遁形,好似他才是這天下之主操縱著所有人的生死!趙煦眉頭一皺正要發作,卻慕容復四下掃了一眼,忽然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官家縱然是來金明池,身邊也該多帶幾個侍衛。”至少眼前這八名侍衛和四個宮女實非慕容復的一合之敵。
聽到慕容復這番關切的話,不知為何,趙煦的心頭竟是一軟,忽然一揮手,示意身邊的侍衛宮女們全部退下。
這八名侍衛之首正是在救駕時有突出表現,被趙煦親手簡拔的朱勇。而他顯然有不同的意見。“官家,慕容氏的家傳武學非同小可……”
可惜,趙煦卻並不耐煩。“退下罷!”趙煦生性多疑,雖有諸葛正我向他擔保慕容復的身手已不足為懼,可他卻仍是精心挑選了八名武藝高強的大內侍衛隨侍在側。然而,諸葛正我無法做到的事,慕容復卻只用一句輕描淡寫的提醒便做到了。
事實上,趙煦比任何人都清楚,慕容復從無害他之心。這麼多年以來慕容復大權在握,若要害他,可以有無數種辦法。可他卻謹慎地不過問上四軍、不結交大內侍衛與內侍宮女、不打聽宮中任何訊息,甚至連一向與他親厚的向太后也極少求見。一直以來,慕容復都在以他的恭謹之心小心翼翼地維持著君臣之間的那點和睦。可他錯就錯在不該搶奪政權!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慕容復是個忠臣嗎?是的!慕容復是個逆臣呢?更加是的!
朱勇畢竟是才得寵幸的官場新嫩,實無臉面能直顏犯諫。眼見趙煦面色沉冷不容質疑,他也只得無趣地摸摸鼻子,這便帶人退了下去。
直至殿中只剩下趙煦與慕容復二人,趙煦方才負著雙手走上兩步,低聲發問:“慕容卿可還記得這是什麼地方?”不等對方答話,他又道。“寶津樓,當年朕第一次與慕容卿相見,便在此處。那時慕容卿高中探花……一晃眼,已是十多年過去。當年那個丰神俊朗神仙化人的慕容探花可曾想過會有今日?”
說出這番話時,趙煦的心中亦是五味陳雜不可辨數。他還記得當年那個春風得意眉目如畫的慕容探花,看似個書生模樣,卻有著與常人毫不相附的巨大力量。在他之前,趙煦從未被人像拎麻袋一樣提在手上。可這麼多年過去,趙煦卻始終未曾忘記,他被慕容復捂著嘴時,自慕容復指端散發出來的一點若有似無的白檀香氣。世事變遷,當年的慕容復已為政務耗盡了心神、被酷刑磨光了血肉,唯一不變的僅有那眉梢眼角的一點不屈神采和一身沉冷鎮定的氣質。
然而,慕容覆在感情方面的遲鈍委實令人髮指。他對著趙煦那雙神色極端複雜的眼眸許久、許久,久到趙煦已不耐煩地蹙起了眉頭,終是恍然大悟地一噎。諸葛小花,你為何不提醒我?慕容復努力維持著表面的平靜,心底卻已忍不住破口大罵。
這種事你讓我如何開口?如果諸葛正我能聽到慕容復的心聲,他必定會如此回答。
“慕容卿堅持要見朕,如今見到了,便沒有什麼話要對朕說麼?”站在慕容復身前的趙煦卻已帶著古怪的笑容,慢慢地將自己的手落在了對方的肩頭。
慕容復緩緩地轉過頭看了那隻手一眼,又緩緩地把頭轉回來望住趙煦。過了片刻,他那張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忽而揚起了一抹微笑。
那是怎樣的一個笑容?
冷酷、嘲諷、邪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