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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沒過多久,滴水的聲音把琴白從混沌之中喚醒。

眼前這景色是一片純白,大約是哪裡的雪景。天地之間寂靜無聲,連風的聲音都聽不見。

琴白莫名地就有些歡喜,覺得心中壓抑許久的那些陳年往事,全都在這一片素色中煙消雲散了。

突兀的窸窸窣窣聲吸引了琴白的注意,他尋聲望去,雪地裡一隻小獸正努力地爬動著。

小獸通體雪白,乍一眼看過去,與天地融為一體。它動作有些緩笨,飄搖的雪花落在身上,使它的動作越發僵硬。

即使快要凍死也要拼命向前。

琴白看著這小東西,突然胸口猶如雷擊,天道的饋贈洶湧地衝進了他的靈識。

他雖然產生一絲念頭要閉關打坐,身體卻不由自主地來到小獸身邊,一把把它抱起,為它輸入了些許靈力。

那小東西突然金光一閃,化作了一副嬰兒的樣子。琴白失笑,不愧是天道饋贈,渡人者終渡己。

這時他突然聽到一個不熟悉的聲音從他口中冒出來:“小傢伙,你我有緣,都是天道不容之物。”

琴白來不及思索其中的古怪,只聽自己又說道:“如此也好,從今以後你便跟我在一起吧。生老病死,就如同平常人一樣,想來你修行成人,也不過就圖此而已。”

接著那聲音又說:“生而為人,到底有什麼好?平凡地活著,可能就是最大的幸福了吧。只是這些,離我們都太遠了。”

顧雲夢因為擔心,臨睡前又去琴白的小閣樓轉了一圈。

他推開門,琴白恢復了他的身形,趴在桌子上沉沉睡著。

顧雲夢伸手想將他扶到一邊的小榻上躺平,他想,也許這樣老傢伙能舒服一些。

有誰見過沉睡的仙人呢。好像他自從認識琴白以來,那傢伙不是在自娛自樂地彈琴就是神神叨叨地寫寫算算,還有幾次企圖把他也拉去一起下下棋。

琴白的身子只是一團靈氣凝聚而成的,自然沒有多少分量。明明好像很弱的樣子,卻一把把他拉在身後畫上禁制,那時候、那時候的琴白是怎麼樣想的?

只是因為他是他恢復法力唯一的助力才保護他的嗎?如果有別人到琴白身邊,他還會這樣對自己嗎?

顧雲夢也想問自己,為什麼奮不顧身地跑去救琴白。是因為唐門的興衰壓在他的肩上嗎?琴白那麼信任他,把後背交給他,如果他開口告訴他這一切都是為了門派,會是怎樣?

老東西,如果你是個平凡的人就好了。我們可以普通地認識普通地玩,然後普通地交流,不用考慮這些複雜的東西。

但也許,我也不會離開蜀中,不會認識你。

顧雲夢把門輕輕掩上:“晚安。”

☆、012

012

朱棣下了早朝之後,在武英殿見了道衍。

和尚比從前看起來憔悴了許多。朱棣默默地想,當時他們從北方出發時,是誰意氣風發,是誰慷慨激昂;好像已經過去了幾十年一樣,陌生得可怕。

和尚對皇上說:“陛下,今天你看起來很不同。”

皇上說:“你也與過去不同了。”

兩人一時有些相顧無言。

曾經能夠秉燭夜談的兩人,最終也走到了這一天。朱棣回想著和尚陪他走過的這條浸滿血的路,下意識摸了一把袖裡藏的匕首。

今天,是否是永別?

這微小的動作沒有逃過黑衣宰相的眼睛,但他什麼也沒說。

聖上是天子,他決定的事情,大約是天意吧。

然而這個天意,也是他一手扶起來的天意,如若有些什麼,也不過是自作自受罷了。

但朱棣想了一會兒,只是他把袖裡的匕首拿給道衍:“我之前賞你的東西,功名利祿也好,錢財良田也好,我知道那些都不是你的追求。如今僅以此,答謝你對我的陪伴吧。”那些過去的事情,終究是過去了。

道衍接過匕首。是什麼不好,偏偏是一把匕首。

他有些無奈,也有些不懂。反正也沒什麼好去懂的,便也就罷了。

只是曾經那些並肩奮戰的情誼還在眼前,也許是最後的話了,他也想說給聖上聽一聽:“陛下,和尚的舊識對和尚說了一句話。”

“你且說。”

“他不肯見我,但是說了‘和尚誤矣!和尚誤矣!’”,道衍輕輕地摸著匕首,“陛下,我們……”他說到這裡,不肯再說了。

成王敗寇,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