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她一邊說著一邊給賈寶玉順胸口,服侍他坐下喝茶。
賈寶玉喝得醉醺醺,昏頭昏腦的,只覺得眼前的事情通通都不順心,晴雯諷刺的笑容像針一樣扎進他脆弱的神經,他煩躁地揮開襲人的手,“哐當”又是一聲,茶杯被砸了粉粹,所幸茶水不燙,襲人跳了一步,險險避開,臉色也變得極差。
“都攆出去,全都攆出去,彼此都乾淨。”賈寶玉不管不顧地大叫大嚷起來。晴雯見他發瘋,便不再和他辯解。襲人又回頭喊道:“都愣著做什麼,還不快過來幫忙。”
幾人折騰出一身汗,好歹把賈寶玉安頓進了裡間躺下。
襲人揉著帕子抹了下眼角:“這是怎麼了,鬧成這樣。”
沒有人回答她的疑問。
“襲人姐姐,你守著寶二爺,我和麝月先帶茜雪姐姐回屋去。”
襲人微微點頭,又轉眼去看臥倒在床上的賈寶玉,眼珠子一瞬也不瞬,就怕一眨眼睛,她的賈寶玉便出了差池。
麝月這會才回過神,不屑地撇了下嘴角,轉頭不去看襲人的模樣。晴雯和麝月出來時,見茜雪還跪在地上,只是臉上的表情一直恍恍惚惚,晴雯擔憂地看了她好幾眼和麝月兩人半攙扶半拖曳,把茜雪帶出了正房。
石榴的父親和兒子商量了一晚上,第二天李旺便去接了石榴回家。不一會,李貴也跟著他父親李肅一道登門,手上拎著些糕點糖果,只是不見李嬤嬤的身影。
李旺夫妻倆皆是鬆了口氣,還好那老虔婆沒來。兩人對視了一眼,臉上有幾分無奈,這親家公和姑爺都是講道理的人,怎麼會攤上這麼個親家母呢!
李囍的臉色不大好看,像院子外陰沉沉的天空,不見一絲笑意,只是啪嗒地抽著旱菸。坐他對面的李肅面上有幾分尷尬,他不自然地笑笑說:“老哥對不住了,我那婆娘嘴上沒門,被那群閒人一攛掇就鬧上門,實在是對不住了。”
李囍額頭的皺紋越發深了,宛如一條條固執的溝塹,對於李肅的解釋,他一語不發。他身後的李旺家想張口說話,卻被丈夫攔住了。
李囍把菸斗往桌角磕了幾下,裡屋的石榴被這動靜一驚,手上的帕子早已被她揉搓得不成樣子,但她的心裡仍是一陣一陣地飄,總沒個著落。家裡人讓她呆在裡屋,不准她出來。得知李嬤嬤昨天來家裡大鬧了一場,她又是後悔又是氣憤。她怪自己做事不謹慎,卻連累了家人被人看輕,只是她這會便是悔得腸子都青了也無濟於事。她不知該恨那些碎嘴的婆子,還是該怨自己太過魯莽。
李囍終於放下手中的煙桿,嘶啞著聲音問道:“眼看我閨女就要過門了,這門親事,你怎麼看?”
李肅連忙舔著臉討好地笑道:“還能怎麼著,當然是照舊,我們不都早商量好了,中秋一過,就給兩個孩子把婚事辦了。我知道你捨不得孩子,你放心,石榴去了我家,我們夫妻倆一定把她當做自個閨女看。”
李旺家忍不住嚷了一句:“昨個兒親家母可是好大的威風,親家公您可別說當做自個親閨女的話了,我怕我家石榴當不得這頂高帽!”
李肅臉上一陣青白交錯:“瞧你這話說的……”
“沒規矩,長輩說話容你插嘴了!”李囍厲聲喝道。李旺家卻聽出來他語氣裡並沒有阻止的意思,她得意一笑。
“伯父,您能聽小子一言嗎?”一直沉默的李貴,突然開口不急不緩地吐出一句話。
李囍抬起額頭,睜大了有些昏黃的眼珠子,盯著他年輕不禁風霜的臉龐,到底沒有和他動氣,冷冷說道:“你說吧。”
李貴站起身,拱手作揖,曼聲道:“人無信不立,這門親事既然定下來,小子和小子的父母便都不會輕易毀約。我母親愛子深切,昨天一事根源總歸在我身上,今日,我和我父親是特意來賠罪的。您要如何怪罪,我都會心甘情願一一接受,這是我身為人子沒有及時勸誡長輩的過錯。至於這樁婚事,還請伯父按照原先的約定,將石榴嫁到我家。”說完,他深深彎下腰,對著李囍拜了下去。
石榴的哥哥李旺臉上露出讚賞的表情,李囍雖沒有說話,卻讓李旺把李貴扶起來。
李旺握著李貴的胳膊笑道:“我們兩家都是姓李,祖輩又是一個村的,何必如此多禮,”他轉頭對妻子說道,“你去沏茶。沒眼色的,客人來了這麼久,也不上茶。”
說完,他又對著李肅父子道了聲失禮。廳堂裡剛剛十分僵硬的氣氛頓時鬆弛了下來。
李旺家的暗暗一撇嘴,到底是手腳麻利地出了大堂,端了茶盤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