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跟著電視兒童節目學了許多有關數字的兒歌(這方面電視功不可沒),比如,“數字1是什麼?工廠的煙囪呀!”“一根胡蘿蔔、兩隻拖鞋呀”,“小三吃豆”之類的兒歌。
另外,他會反覆重複電視廣告上經常出現的企業的名字,例如夏普、精工、東芝、味之素(只不過他把味之素“AJINOMOTO”讀成“AJIMONOTO”),而這些只不過是他的獨自嘮叨,並不是他想傳達給我的語言。只是因為這些外星人語言——自言自語的單詞,含有他喜歡的日語假名“A行、LA行、BA行”等字母的發音而已。
但是,只要細心觀察,從這些看似毫無意義的重複發音中,我逐漸能讀懂一些徹之的情緒:他現在對什麼感興趣?現在心情怎樣?是不是生氣了?
*並不是交流性的語言
四歲左右 ,終於出現了“(對)不起”的發音,我當這是交流性的語言,喜出望外。然而,徹之儘管一邊念著“對不起”,一邊做著彎腰道歉的姿勢,可他既沒有道歉的原因,也沒有一定的致歉物件,像一個被握住了腿腳的螞蚱一樣抬頭低頭,做著對不起的練習。
他做錯了事被我批評的時候,可沒有哼過一聲對不起。
(對徹之而言,在升到小學的高年級之前,他根本不懂錯了、挨批評、道歉、對不起是什麼意思。)
徹之看了電視兒童節目《打招呼》(“謝謝”、“您好”、“再見”、“對不起”),好像只對“對不起”非常感興趣,於是學會了說“對不起”和彎腰致歉的配套發音動作。也許徹之只把它理解為一個配歌的遊戲吧。
因此,我不再有這種樂觀的期待——小孩只要多看畫冊、電視,就會自然而然地模仿學習語言,用語言表達,並且明白語言的意思,進而將之作為交流的手段來使用。聽到了語言以後,這語言意味著什麼呢?這對徹之而言似乎是個費解的難題。雖然他會把標著拼音的積木與圖畫配對,說出這個單詞,但是當我要求“把‘蘋果’的‘PING’這個積木給我”,他卻毫無反應,不會把這個積木遞給我。我這才驚愕地發現:會單詞配對與會用語言來交流,完全是兩碼事。兩者之間,天壤之別。
那麼,我的心情和是否測不用語言傳達給徹之,怎麼辦才好呢?反之,徹之不會用語言來表達他的心情和意思,我又如何瞭解呢?我急切地希望有人教我怎麼辦,但沒有能告訴我。
徹之五歲的時候,我在家長與保育園的聯絡手冊上這樣寫著:
我認為,看畫冊和電視,雖然會發音的語言增加了,但如果不在現實生活中,在與人的交流場合中使用,就失去了作為語言的意義。
在每個禮拜三我參加的川崎市職員研究會障礙兒童分會上,語言治療教室的老師對我說:與每週一小時去語言治療教室相比,每天家庭、託兒所、保育園的語言刺激對其語言發展更有效果。(我很想知道具體的指導方法,所以一有機會就去參加這種學習會。)
我有一個家有自閉症患兒的朋友,除了保育園以外,她還帶著小孩奔走玩川崎市和橫濱市的訓練機構、川崎市教育機構、小學的語言訓練教室,到處接受語言訓練。
我也不禁著急起來,但又覺得對小孩來說,在寬鬆的環境中慢慢地理解體會語言更加重要。如果到處趕場子,也許只會讓孩子疲憊不堪。再者,如果許多人用許多方法對他說許多話,那麼徹之不但不能理解意思,反而腦子亂成一團。
經歷了六個月有規律的保育園生活,徹之情緒穩定了,語言也開始出現。在家中,我也注意保持心平氣和的態度跟他講話。
用念文字的方法來學語言(因為有記憶力,所以能背下來吧),即使有一天可以脫口而出,但如果不能在與人會話中活用,那麼那便是無生命的語言,沒有任何意義。
可是,他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說出有生命的語言呢?對於普通小孩,父母不需要費太大的勁教就能說話;可問徹之“你的名字?”他卻一臉茫然,他在自己的繪畫作品上籤上大名:AKASHI TETSUYUKI(明石徹之的日語念法)。怎樣才能使他有要跟媽媽說話的想法呢?
總是不能如願,有時我也忍不住大聲責罵他。其實家長應該具備超強的忍耐力,不要情緒化,要一直保持開朗的心情和溫和的態度與之相處。徹之也讓我上了人生修行的課。①譯者注:阿福讓我不耐煩的時候,我就去看家裡兩尊彌勒菩薩的雕像。我來上海已經有十幾年了,性格中的最後一個稜角是被阿福磨平的。現在的性格已經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