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起,顧不得顴上蹭花的一塊淤青,只急得擦著額上大汗,連連咳聲道:“這必是痰迷心竅,道生昏亂,這樣若不及救治,真誤了事怎生擔待?”
邊上的醫官倒還想得明白,拉了個衛士過來低聲道:“這情形你我都是壓排不住的,還是快去請監軍來罷!”
尉遲遠一徑嘶聲大喝道:“傳令全軍,只要見得城中人,一概格殺!若見趙慎,必將他剜心掏肺碎屍萬段!我要拿這洛城償阿中的命!”說罷指著其中一人叫道,“你沒聽見我的令麼?為何不去傳?”他見一眾衛士看他的眼光似含畏懼,卻是誰也不動,暴怒更似控制不住,“我正告你們,今後我軍中便不受洛城中的降!你們誰敢饒他們活著,便是反叛!”
他這樣叫嚷,全無半分平日持重之態,眾人如見了魔障,昏頭漲腦間也不知他都吼些什麼;雖怕他昏亂中自傷,可更怕可若強行上前,被他誤傷了自己。醫官在衛士身後連連道:“怎麼好,怎麼好!”
帳中正一片混亂,好像水如沸油,噼啪迸濺著無可收拾,卻忽聽一聲斷喝。那聲氣似帶著不可違拗的威嚴,帳中一時竟驟然鴉雀無聲。眾人心中砰砰直跳,待回頭看去,只見裴禹立在帳門前,擰眉怒目,眼梢唇紋邊盡是煞氣。
裴禹腳步不動,厲聲道:“誰是今日當值的醫官?”
那醫官青紫著半邊面孔忙過來道:“在……”
裴禹道:“推出去斬!”
只聽噗通一聲,那醫官已癱在地上。半晌,方抖索著道:“我,我……”
裴禹冷冷道:“你還覺得冤屈?需用你時,你卻如此瀆職,留你作甚?”
眾人面面相覷,要這樣說來,在場的只怕誰也脫不了干係。有膽大的搶步過來拜下道:“我等無能,可是事出突然,請監軍寬宥!”
裴禹並不看他,卻看向尉遲遠,目視片刻,目光轉開半尺,只望著半空道:“若遇突發狀況便失態至此,與烏合之眾有何異?難道你們便指望著靠這樣的面貌去奪洛城?”
眾人這才隱隱覺出他這番話其實是說與誰聽,於是便也都識趣低頭不語。半晌,那醫官驚駭中的粗重喘息之中聽尉遲遠道:“這醫官也有難處,監軍且恕他一次。”
這是已復了平日聲調,裴禹聞聲略略點頭,淡淡道:“既然將軍如此說,”轉向那醫官道,“你便好生診治罷。”一時,衛士扶著尉遲遠至榻上,眾醫官也各至其位,裴禹冷眼看了片刻,便轉身出了帳去。
他見李驥候在外間,忽而笑道:“倒幸虧如你所言不曾早走一步。”
李驥見他這笑中冷氣森森,忙低了頭道:“不敢。”
裴禹徑自走出幾步,又轉首道:“營中候命的軍兵,令他們仍按既定的吩咐,在水中架設浮橋。”
李驥頗出意料,方才裴禹這令,先是為了營救接應尉遲遠,此刻仍要派人前往,卻不知為何。於是問道:“尉遲將軍既已回來了……”
裴禹道:“他回來不回來,城總是要攻的。”又道,“他那城牆雖然塌了,陣前卻還有做土山討嫌。今日若不是土山上施壓,那船也未必就行岔了路。”停頓一時,忽然嘆道,“也真是鬼使神差。”
李驥察言觀色,猜度著他大約是為著閔彧嘆息,可一回思到更覺不解,不由問:“可先生如此,逼得城中急了,那閔將軍……”
裴禹瞬目看他,道:“我正是為了這個。”又道,“我得了土山,手上握著他城中士卒性命時,一命換一命,還可換得閔彧回來;而今我一動不動,卻能拿什麼與趙慎交涉。”
李驥踟躕道:“只是說起交涉,我聽尉遲將軍方才的話……他那雖是因著驚駭失態,可那話中的意思,怕是真的。他已恨城中人入骨,又怎能……”
裴禹冷笑道:“你這話倒也不假,愈是驚駭失態,吐露的愈是真實念想。可是難道他只想著為他兄弟尋人殉葬,卻不想他自己的命是靠誰拼死救下的麼?”
李驥聽裴禹如此說,只得道:“是。”方欲去喚衛士傳令,卻聽裴禹又叫住他,道:“你一時在我在我帳中。我要修書,你親自送回西京呈給太師。”
李驥一愣,脫口問道:“太師?”
西京目下的狀況,他們遠隔重山哪能知曉。貿然便說要送信,這實在有些蹊蹺。李驥腦中瞬間幾個思量,心知這必是極緊要的事了。
裴禹道:“太師病重,身旁是什麼情形,我也沒底數。也因如此才要你去,你見機行事,總把信帶到便是。”又道,“我要向太師請一道令。”說罷喚李驥附耳,低聲說了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