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只得展眉嘆笑,蹲身解開床單把趙敏放下。
這小舟是富家公子們輕裝遊湖所用。舟上軟氈,靠枕坐墊,茶案,小紅爐,酒壺一應俱全,非常舒適。周芷若把趙敏安頓在軟氈上,塞靠枕在她腦袋下,躺得舒舒服服。
趙敏就這樣高臥江心,放眼望天。看雲曲雲卷,流拂溫柔。側臉再望隔江而去的小鎮,青煙嫋嫋,人聲依稀傳來。夏還未濃,花開還沒看夠幾轉,就要這樣轉身離去。趙敏悵然默嘆,眼眶酸澀。水聲漸拍遠江岸,提醒她江湖於此,前世今生交匯,皆隨這一葉扁舟沉浮。
她兀自惆悵,周芷若則忙著點燃紅爐,洗壺燒水。趙敏遠眺水師大船皆已起錨,正黑雲一般緩緩壓來,不禁咧嘴笑起:“你倒清閒。”
周芷若彎腰在包袱裡摸索,掏出那筒茶葉和茶壺,泡起茶來,淡然而笑:“沒這麼快過來,還能給你泡壺茶喝。”
且不去看那片張牙舞爪的黑雲,一會兒無論發生什麼,寒江依舊如故。江分兩岸,鋪開波光畫卷,以梅嶺做鎮紙,壓住這水靈山秀的天然巨畫。沸水注壺,茶香四溢,用湖光山色相佐,一飲而盡……燙吐了舌頭。
“好燙……”趙敏吧嗒舌尖,看周芷若捏袖又給她倒了一杯。她舉茶四顧,雪浪輕翻,魚躍江面,秀山梅嶺駛到跟前也覺得巍峨。惆悵頓時一掃而光,她仰頭大笑:“哈哈哈,不能釣寒江之雪,卻也能江心烹茶!沒想到,一直想逃遠的江湖,最後還是斂入紅爐來煮!”
周芷若靜靜含笑望她,挽發耳後。
又是一飲而盡,趙敏燙紅了眼圈,凝望周芷若:“無論我境遇多麼絕望,芷若都陪在我身邊……我卻連麻將都不讓你打……”
周芷若溫爾一笑,把茶杯倒滿:“傻子,平日說笑而已。麻將啷個能和你相比。你要不喜歡我打麻將,我便不打。反正不打麻將,還能推牌九啊。”
“噗!”一口好茶噴出,趙敏懇切大喊:“不用換了!麻將就很好!麻將就很好!”麻將就好,總比大注的推牌九要好。
茶過幾回,水紋忽然漸次開來,煙波撩動攏過船身。周芷若不必回首,便知追兵將近。果然有渾厚聲被內力推送,破風穿霧,扎入耳中。
“周掌門,我們又見面了。”
周芷若笑著揉了揉趙敏臉頰,站起身來,走到舟頭甲板上,與敵人相望。待看清船首將軍時,她略吃一驚。竟這麼巧,當年就是他提劍峨眉要抓走趙敏。而凌如雲也趴在船首欄杆上,右臂被白布吊著,滿臉驚怖地蜷縮一團。
“周掌門,沒想到當年你真的是救了趙敏。你們不是仇人嗎?”
周芷若獨立船頭,纖身秀骨,長髮入風如墨絲,即使面對千軍戰船也是一派之尊的氣概。雖然她並不承認。
“我早不是掌門。我是峨眉棄徒,還請將軍不要叫錯。趙敏兩次都是被將軍逼入絕境,也是種緣分。要打便打,何必刺探他人私隱。”
將軍略停頓,並不追問,開口倒想勸:“好吧,周姑娘。趙敏是前朝餘孽,朝廷欽犯。峨眉派曾血戰以驅逐韃虜。為何您非要對這蒙古妖女心存惻隱,救她護她?再下不得其解!您現在把她交給我,前事既往不咎,天下之大任由您去。如果非要與朝廷做對,下場只會和這蒙古妖女一樣!”旌旗之下,火炮已上膛,火銃舉於肩上,皆瞄準小舟上那如仙女子,一觸即發。凌如雲縮在角落,淚痕猶在,囈語不止:“殺了她……殺了她……”
周芷若聽完,回望趙敏。見她以船為床,以天做被,笑得自信又得意,真是美得不像話。周芷若當即回頭,朗聲說道:“亂世中,兩軍相爭各為其主。誰都有身不由己違心而為的時候。現在蒙古人已經退回草原,新朝建立。國仇家恨,已經塵埃落地。為何還要斬盡殺絕!朱元璋如此多疑,又怎會任我而去。”
她從包袱裡抽出紫袍,揮披在身,橫劍身前:“既然躲也不讓躲,便要你識我本色!周芷若,從此與朝廷為敵!請將軍賜教!”
退出江湖隱於山水,專情茶米油鹽以弭兵,卻依然逃不過揮劍而出。
“轟!噼啪!”令旗即下,火光沖天,火炮火銃齊射。周芷若握住長篙,挑起之前裹包趙敏的床單,旋於舟前,似屏似盾。內力迸發如狂風大作,捲起江浪頂在船頭!船艦上軍士們驚覺在這夏日忽然寒意驟起穿膚刺骨,再看炮石爆於半空,落下好比殘葉簌簌,如火如荼。而火銃彈子除了射於江面,其餘皆被周芷若用床單卷下。一時波濤洶湧,大船尚且沉浮,小舟更是顛上搖下。趙敏不像周芷若出身漁女,立舟猶如平地。她本來就不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