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爺的糖醋肉呢?”說著放下手往裡走去。
“誒!青爺稍等片刻,正出鍋呢!”裡面傳來小二的吆喝聲。
許念瞪了青爺一眼,真想上去扇他兩下,可人家也沒動手,就眼裡帶火地瞅了她兩眼,他們也不能真跟他計較,只能忍著氣往外走。外頭人不少,許念走了幾步,正要抱怨幾句,一下就看見了人群裡的蘇廂。
“蘇廂!”許念喊了一聲。
蘇廂大概在人群裡鑽來鑽去,大概是緊張,沒有聽到許念說話。他一口氣穿到路中間,路上正呼嘯而來一輛馬車,前面行人已經紛紛讓開了道。眼看就要被後頭的人追上,蘇廂一咬牙,悶著頭往前衝了過去。
☆、巧合
馬車車伕經驗極其豐富,見到蘇廂悶頭衝過來還當成是碰瓷兒的,手裡韁繩輕輕一抖,馬便低嘶一聲停下腳步,蘇廂擦著馬頭堪堪跑過,車伕左右望望,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輕抖手裡的韁繩,匆匆往前走去。
許念和林決對於蘇廂說得上是有救命之恩,除了感激之外,蘇廂心裡大概還把許念當做亦母亦姐的角色。他親孃去世得早,即便是對他呵護備至,他也沒有太大的印象,對於親孃就只剩幾個模模糊糊的影子,和幾段斷斷續續的溫存畫面了。親孃一去世,世上就再沒人對他真心相待了,就連他的爹也不例外,更別說他的嫡母和一堆兄弟姐妹了。
從小沒爹疼沒娘愛的孩子心思往往比尋常人重,蘇廂從懂事兒起就琢磨出一個道理,他爹對他的態度可以用一個詞形容:又愛又恨。隨著他越長越大,愛幾乎沒了,恨也幾乎沒了,就只剩“冷漠”二字了。平日裡蘇廂在鋪子裡跟著打下手,初一十五逢年過節的才回去給父親母親請安,請安的時候他爹幾乎都懶得抬眼,彷彿他是什麼髒東西似的,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按理說不應當這樣。
是因為他長得不好看麼?最開始小蘇廂是這麼認為的,可外面的人見了他都很不得上來摸兩把啃兩口,個個都誇他可愛。
是因為他庶子的身份麼?顯然不是,家裡還有別的庶子庶女,他爹對他們說不上疼愛,但也很上心。
蘇廂想來想去,只能是因為他娘了。他娘是東京城的歌妓,說不上有名,聽府裡下人們的閒言碎語,他娘是個“身段挺好,樣貌不錯,嗓子還湊和”的歌妓。所以蘇廂一直覺得她娘一定是犯了什麼事兒才突然要下杭州來嫁人,新朝建立的時候東京城一片亂糟糟的,一個青樓賣身的歌妓指不定就得罪了誰呢。這麼一想他爹對他的態度也算是能解釋得通了。
蘇廂一直是這麼認為的,直到他十歲生辰那日,一個老僕人說漏了嘴。“老爺都十二年沒關心過小公子了”,這不緊讓蘇廂懷疑自己之前的看法。按照那人的話,他起碼比現在大兩歲。他從小身子弱,看著比同齡人年紀小,少說了兩歲也是有人信的。
十二年前她娘剛嫁過來,莫非一嫁過來就生了他,或者是……
或者是什麼,蘇廂沒敢繼續想,他也許不是他爹的親兒子,這個事實有些可怕。雖然一切都能解釋得通,但他本能的不願意去相信,有爹總比沒爹強。他寧願煩惱他爹為什麼討厭他不理他,也不願意頂著外人的身份思考他親生父親到底是誰。
被關起來的那段日子又累又苦,也讓蘇廂深深地意識到了自己的無能為力。只念過幾天書,身子又不好,脫離蘇家獨立的想法完全是天方夜譚。許念和林決的出現像是巨石投進湖水,在他的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般的波瀾。
原來還有這樣一種日子,瀟灑自在,來去如風。
他喜歡許念,依賴許念,她給他母親一樣的照顧,又同他像朋友一般的親暱。這是他不知道是前十四還是前十二年從未體驗過的感受。這種依賴反而讓蘇廂心中燃起了迅速長大的渴望。他已經承受了他們太多的恩情,除了救命之恩,還有陪伴、關心,以及點亮他碌碌一生的燎原之火。
他需要長大,需要成熟,他應該學會獨自面對。可他沒想到事情遠遠超乎他的想象,早在見到他爹對他笑臉相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對勁兒,只是他爹的狠心程度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耳邊的風呼呼作響,人聲、馬聲、車聲都隨風飄散在腦後,他瘋狂地往前跑著,腦子裡甚至不合適宜地想著:或許我真的不是我爹親生的吧,不然他怎麼捨得做出這種事兒?
堪堪擦著馬車穿過馬路,一抬眼就見到許念和林決焦急的眼神,蘇廂的眼淚一下子出來了。
我真是沒出息,他想。本來已經說好自己解決,結果慌了手腳不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