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樹。
海棠樹上掛滿紅綾,紅綾在風中搖曳。
樹下有一人,墨色的長髮,墨色的衣,墨色的眼,正對她淺淺笑著。
“阿兔,丞相大人,阿兔……”
“我不要忘,我不要忘,阿兔,我不要忘了你,我不要忘了你!”
“我等著你,等著你來找我,等著你……”
“丞相大人,你是阿兔嗎?你是我的阿兔嗎?”
“丞相大人——”
*
續斷公子再見到硃砂時,她正屈膝坐在這株早已落了葉的海棠樹下,雙臂緊緊環抱著自己曲起的雙腿,環抱著自己,臉埋在臂彎間,渾身戰慄不已,嘴裡正一聲又一聲地喃喃著什麼,像是一隻受傷並且迷路了的小鹿,可憐得讓人心疼。
續斷公子方才幫阿離施過針後出來便不見了硃砂,他正著急間,一群小鳥兒啾啾叫著飛到他身邊來,像是在與他說著什麼似的,好在的是青茵在這時候正好回來,他便讓柯甲揹著他趕緊跟著這些啾啾叫的鳥兒走。
果不其然,這些鳥兒是在與他說硃砂的去處,它們在給他帶路。
這個時候,他是可恨自己為何是一個殘廢,他只能催著柯甲快些,再快些。
她是個不會識路的傻姑娘,怕是隻會將自己繞迷在這山間。
續斷公子沒有想到,他會見到這般模樣的硃砂,令他心疼不已。
續斷公子讓柯甲輕聲上前,只怕嚇到了硃砂而已,就算他知道這天下間幾乎沒有什麼事情能嚇到她,除了與那個人有關的事情。
“姑娘。”待得柯甲在硃砂面前停下腳步,硃砂竟還未發現她面前有來人,續斷公子輕輕喚了她一聲。
卻又不止這一聲而已。
他喚了很多聲,因為硃砂似乎並未聽到他喚她。
當續斷公子瞧著硃砂遲遲沒有反應,他正要讓柯甲將他放下來時,硃砂抬起了頭。
這一瞬間,續斷公子心如刀刺。
因為,硃砂哭了。
血淚。
*
硃砂聽到有人在喚自己,可不是她所念想的人的聲音,她聽到了,卻不願抬頭。
等不到自己想等的人,就算身旁來了千人萬人,又如何。
可明明她都想起不起自己念想的人的聲音是什麼樣,她只知道,此時傳入她耳裡的聲音,不是她等的人的聲音,儘管這個聲音很溫柔,溫柔如和風細雨。
可不是,就是不是。
是以硃砂良久良久才抬起頭。
視線不再黑暗,周身也不再是冰冷,她看見了一雙溫柔、關切又滿含心疼的眼睛,在一片模糊的血色裡看到的。
她的眼睛很疼,看得並不大清,但也足夠她認得出來人,是那個溫潤如玉的續斷公子。
為何是他呢,為何是他呢?
硃砂不覺歡喜,相反,她覺得自己的心更疼,眼睛也更疼。
她流淚了,愈流愈甚,如何都止不住。
可她為何要流淚為何要哭,她不懂,她只是覺得自己心很亂心很疼,她只是覺得自己有一個非見不可非要想起不可的人,這個感覺讓她的心疼得厲害,這個感覺讓她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可為何她的視線會是血色的?
硃砂抬手在自己眼角抹了一把。
已經在她面前坐下的續斷公子想要阻止已來不及。
硃砂看到了沾在自己手上的血水。
這是……她的眼淚?
血?
續斷公子的手已經抬至了硃砂臉頰邊,他的手沒有收回,相反,他的手朝硃砂的眼角移去,他想為她輕輕拭掉她眼眶裡及臉上的血淚。
誰知硃砂卻是一個偏身,避開了續斷公子的手。
她不讓他碰到自己,就算他是一個溫和的人,就算他只是對她好而不是傷害她。
續斷公子的手僵在了半空。
過了一會兒,續斷公子才緩緩收回手,對硃砂淺聲溫柔道:“姑娘怎的自己到這兒來了?荒山野嶺的,若是遇著野獸便麻煩了,姑娘還是隨小生回去吧。”
硃砂並未做聲,甚至沒有看續斷公子。
續斷公子等了一會兒,便讓柯甲重新將他背到背上,才又對硃砂道:“小生腿腳不便,無法攙扶姑娘一把,姑娘自己可能自己站起來?”
硃砂依舊沉默。
續斷公子靜靜看著她,想說什麼,終是什麼都沒有再說,而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