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上的瘦瘦小小的梨子,就著自己的衣袖抹了抹,竟是放到嘴裡咬了一口。
她嚼得很慢,顯然,這未成熟的瘦小梨子很難吃。
可她沒有吐出來,她慢慢嚼著,最後嚥了下去。
當她將這口梨子嚥下後,才聽得她不緊不慢地問硃砂道:“硃砂姑娘要走。”
硃砂未加理會,只專心劈樹。
“大夫人及四姨娘她們一口咬定三姨娘的是殺害素心妹妹的兇手。”林婉娘沒有再咬第二口梨子,只是將它拿在手裡而已,“侯爺也認定三姨娘是兇手,明日她就會被送去軍營,一個月後若是還能活著,就要流放邊疆。”
“她進到侯府來十七年了,陪伴侯爺十七年了,十七年的同床共枕,而今她又是得到了什麼?”林婉娘輕輕一笑,笑得有些慘淡,“三姨娘雖非出身名門,為人也頗為刻薄,但侯爺的這麼些個姨娘當中,卻是她對侯爺的心最為忠誠,可今日,侯爺卻是連她的一句解釋都沒有聽,甚至不加猶豫地處置了她,她萬沒有想到侯爺竟會如此對她吧,這可是比死還要能讓人萬念俱灰。”
硃砂依舊沒有理會林婉娘,林婉娘也不介意,只自己自言自語,“而我對侯爺的心,早在二十一年前死了,在我的孩兒死去的那一刻,我的心就死了。”
“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心若是死了,就算這個男人將全天下都捧到她的面前來,她的心也不會再活過來,更何況,這個世上根本就沒有這樣的男人。”林婉娘又笑了笑,笑著嘆氣,轉頭
了笑,笑著嘆氣,轉頭看向硃砂,“硃砂姑娘,你恨我,我懂。”
“若非是我,素心妹妹前日就不可能見到大小姐,若她沒有見到大小姐,她或許就不會死。”林婉娘平靜的話語裡有些微的愧疚,不多,只有些微而已,她甚至不怕手中的斧頭,“不過依我想,縱使前日素心妹妹沒有見到大小姐,她也是活不了多久的。”
硃砂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卻是不再讓林婉娘自說自話,只聽她冷冷道:“二姨娘知道得不少。”
“因為我恨。”縱使是說著仇恨的話,林婉娘面上也不見絲毫仇恨之態。
相反,她很平靜。
“她想在侯爺不在府上的這段時間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只可惜你寸步不離地跟著素心妹妹,讓她根本無從下手,假借他人之手失敗了,或許便是連暗殺都失敗了,而侯爺也回來了,本可以再緩緩,可誰知素心妹妹見到大小姐了,就再也緩不得了,就算侯爺已經回府,也緩不得了。”林婉娘似乎又開始自言自語,“硃砂姑娘昨晨出府,就給了她一個最好的機會。”
“帝后,帝后,呵,呵呵……”說到最後,林婉娘又笑了起來。
“二姨娘似乎很瞭解她。”硃砂不見絲毫慍怒,反是平靜道。
“我瞭解她,怕是比她自己還要了解她。”林婉娘笑得嘲諷。
硃砂這時也笑了,笑得淡淡的,“素心雖瘋傻,但好在她不是和你們一樣活在這高門大院裡,她遠比你們這些所謂的正常人,要好太多太多。”
林婉娘看著硃砂笑,怔住了,片刻後才不解道:“硃砂姑娘與尋常女子不一樣,這等時候,硃砂姑娘應當恨不得殺了我才對。”
“殺了你於我有何好處?”硃砂看也不看林婉娘一眼,“該見到的,總會見到,該走的人,也總是會走,或早或晚而已,而該有報應的人,也總會有報應。”
“我不會殺你,不過你的報應遲早也會來。”
“呵……說得真好,像我這樣的人,報應總會來的,或早或晚而已。”林婉娘不慌不亂,反是笑得坦然,“我的報應會來,我等著便是。”
可忽然間,她又平靜不了,“那她呢?她的報應呢!?我等了二十一年了,為何還不見她遭到報應!?”
“你無非是想借我的手讓她的報應早些來。”硃砂平靜道。
“是。”林婉娘承認。
“她的報應若是到了,你的或許也不遠了。”
林婉娘不再看硃砂,而是轉頭看向了躺在院中的素心,笑道:“一個心早已死了的人,隨時都可以死。”
她說完話,站起了身,走到了素心身旁,低頭看著素心。
看著看著,她忽然朝素心深深躬下了身,久久才直起身來,離開了梨苑。
而就在跨出了梨苑門檻的林婉娘替硃砂將院門闔上時,硃砂所砍的那株梨樹搖晃著轟然倒下了。
以倒下的梨樹與滿院被劈開的傢什為素心與阿寶的床與蓋,硃砂一把將其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