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那次花樂樂只考了全班第一,年級排名只不過是第三而已,可花媽話都說出口了,花樂樂覺得怎麼也不該這時候打斷她,多尷尬啊。於是,親朋好友笑眯眯的說,花樂樂呀,你媽說你又考了全年級第一?花樂樂沉默了半晌,含含糊糊的敷衍過去。
花爸花媽有時候農活忙了,花樂樂也學著花媽平時的樣子做過一兩頓飯,花媽不知道是真不記得還是並不在意,次次聊天就說花樂樂從來沒做過飯,她和花爸捨不得使喚。每當花樂樂聽到這些,除了沉默就是沉默,她不可能阻止花媽,然後說不是這樣的,事情明明是另外的樣子,氣氛只會更尷尬罷了。是以,花媽越發覺得自己口中的就是花樂樂,而花樂樂也越發消極應對,反正平時住宿,這些都與她無關。
然後,花樂樂就被花媽塑造成了別人家的孩子,乖巧懂事,從不忤逆父母,成績在年級裡頂尖,花媽從來沒問過花樂樂為什麼越來越不開心,而花爸根本注意不到。
高考前,花樂樂的表妹來家裡玩,兩人約好一起去逛街。花樂樂取出存了好幾年的壓歲錢頗期待的去了,兩個半大的小姑娘高高興興逛了一天,花樂樂雖然沒說,但心裡是真的輕鬆了不少。
正是發育的身子,花樂樂和表妹一人買了兩件內衣,這些一般都是花媽買,正好花樂樂的內衣不合身了,才和表妹一起逛了內衣店。晚上回去,花媽聽說一件內衣就上百,花樂樂還買了兩件,當下就有點不高興了,礙於表妹在場沒發火,但臉色黑沉,不樂意和花樂樂說話了。
表妹晚上縮在花樂樂被窩裡,悄聲問她:“姑媽怎麼了,好像很不高興啊。”
吃飯的時候,花樂樂從花媽偶爾幾個白眼裡就已經大致明白了原因,白天逛得越高興,這時候心裡就越憋悶的慌,她捏了捏被角,低低迴了聲沒事。漆黑的房間裡,花樂樂努力睜大的兩隻眼睛逐漸匯聚水汽,順著眼尾流下。
果不其然,之後的幾天花媽再沒和花樂樂說過話,花樂樂心裡也憋著氣。她知道對於他們家的情況而言,她確實不應該亂花錢,只是她當時試了人家的內衣才知道的價格,表妹都已經買了,她哪裡好意思再退回去。更何況,花樂樂內心深處覺得,這是她這幾年存下來的壓歲錢,難道她連怎麼花的權利都沒有嗎?
她從來沒有忤逆過花爸花媽,平時也不會說班裡同學穿著用品比她好,她也要同樣的待遇。就算她這次蠢了,任性了,活了將近十八年,就這麼一回她也不可以嗎?花樂樂心裡很委屈,尤其是遇到花媽的冷暴力,她難得犟了一回,板著臉也不願意搭理花媽。
將這件小事推向高|潮的是花爸,作為一個木訥的男人,他居然和花樂樂討論起內衣的價格。花樂樂的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了,為了不讓花爸發現,她死死地低著頭,嗯嗯啊啊的回覆。
花媽居然將這件事告訴了花爸,這是花樂樂始料未及的,甚至覺得難堪極了。父親這一職位於她而言,首先是個男人,而就是這一點讓花樂樂難以接受。她的媽媽因為兩件內衣對她愛答不理就算了,還讓她的爸爸出面來教育她,花樂樂將自己困在死衚衕裡,越想越過不去。
事情的最後,花樂樂向花媽道了歉,花媽也說了幾句好話表示不全是她的錯,以後多注意就好。到這裡,似乎也算是個皆大歡喜的結局,只有花樂樂心裡清楚,她想說的不是道歉,而是質問,哪怕聲嘶力竭,狀若瘋癲,她也想問個清楚。只是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樣,花樂樂妥協了,只因為花爸最後說了一句:“作為父母,教育自己的孩子就是正確的,別說不理你,就連打你也是父母的權利。”
你瞧,本來就沒道理可講。
高考完班裡非要弄個聚會,這一次花樂樂怎麼推脫都不行了,只好默默跟著去了學校附近的一家KTV。花樂樂只和自己座位附近的人玩的熟悉些,對於班裡其他人,只能說是認識,並不熟悉。
男生拎了好幾聽啤酒進來,就連花樂樂最後都喝了一罐,那味道又苦又澀難喝極了,眾人卻喝的高興。
有人捏著話筒,軟綿綿的跟著調子唱SHE的《不想長大》,調子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那人卻十分投入,最後唱的涕泗橫流,慘不忍睹。全場沒有一個人笑話他,後來花樂樂聽說那人沒考好,父母不準備再讓他學了,甚至替他說好了婚事。農村的孩子如果不上學,總是成婚很早。
氣氛僵了好一會兒,還是那人又點了首歡快的歌才回轉過來,一曲放罷,花樂樂的手裡被塞進了話筒,那人堅定地望著她說:“唱首歌送給我吧,《天使的翅膀》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