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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探入衣裳裡摸了摸,胸前背後全是冰涼的汗水,只得將溼透的中衣和主腰一件一件解開褪下,僅用被子裹了。摸了摸脈,覺得還是受寒,又想起房中存有一些應急丸藥,遂拉開槅扇,叫人送溫水過來。

這一晚卻是程寧親自在外面值夜,見他手中抓著一團濡溼的女子褻衣,臉色驟變,壓低聲道:“殿下,這還在喪期哪……”

楊楝怔了一下才回過神來,不覺惱道:“我知道!”

就著他手中杯水吃過藥,琴太微縮回被中,瞪著他忽又流下眼淚。淚珠極細,還未落到枕上就化開了,彷彿她的臉只是一片菲薄繭紙,淚水承不住,簌地滲了進去。他的心不知怎麼就絞了一下,竟想倘若她從此一病不起,那可如何是好。

“好生養病,出殯的時候我會想法子帶你出去,給你外祖母磕個頭。”他說,“要是到那天你躺著起不了床,可不能怪我不幫你了。”

“嗯。”她連連點頭,忽從被中探出手捉住了他的袖管,將臉埋在裡面,似乎哭得更響了。他不敢起身離去,又說不出一句像樣的安慰來,只得在她身邊守著。終於等她到哭聲漸消,才用袖子替她抹了抹哭花的臉。

他凝神看著她,忽問:“你看見了嗎?”

“看見什麼?”

“昨晚不是去了後山?”

“太黑了,看不見。”她伏在他懷中嘆道,“用千里鏡對了很久,也沒有看到你,我還以為……”

他想說幾句令她寬心的話,又說不出來。窗外傳來兩聲更鼓,長宵初起,起身將燈燭吹滅,室中霎時漆黑。他卻似於沉沉霧靄漠漠水天之間,又看見了一點孤燈,照見世間萬籟俱寂。她再度睡著了,他在她身邊躺下,扯過一角被子蓋著,不知不覺亦進入夢中。

次日徵王楊楝穿上朝服去了禮部。自禮部尚書以下諸位官員俱有表態,有人只推“皇帝既有此意那麼便厚葬好了”,有人說“國有祖制不可輕廢應量力而為”。楊楝聽他們東拉西扯說了一個多時辰,才摸清楚情形,其實禮部官員無論是向著徐黨的,還是身居清流的,似乎都不太贊成厚葬熙寧大長公主。他心中有了計較,就讓他們取出實錄,查閱開國以來諸位庶出大長公主喪葬儀注詳加對比,選出其中喪儀最為隆重的,稍行減損一二,商量至黃昏時方擬出了一套中規中矩的儀注,大致算了算開銷,亦不至於讓戶部太過為難,遂令有司連夜擬本,備呈御覽。

禮部諸員雖暫無話說,然而皇帝既開了金口,卻不能不給他面子,是以楊楝總要想個三全之策。既要讓御史們無處指摘,又要全了皇帝的一線心願,還保住自己不遭非難。喪禮的儀注擬好先送到清馥殿過目,楊楝看看差不多,故意又挑了幾處小毛病打回去。等奏疏被另修飾過一回送入宮,又在司禮監打個轉才送到御前時,楊楝已經領著一個白鬍子道士在皇帝的病榻前回話了。

“如此說來,翠微山的陰宅竟是不能用了?”皇帝卻有些吃驚。

老道士道:“陛下請恕貧道直言,大長公主的陰宅本來就選址不佳,如今地基被泉水沖壞並不是意外。”

皇帝沉默良久,才問:“姑母病了一年多,謝家都在幹什麼!”

楊楝只得道:“陛下,如今只有將大長公主的靈柩暫時停放在永寧寺,另擇吉壤重修陵寢。”

“也只得如此。”皇帝嘆息著,卻又笑道,“難為你如此心細,居然又遣人去看過陰宅。不是提前發現了這事情,將來下葬可就麻煩了。”

楊楝心中冷笑著,卻順著他的話道:“皇命在上,臣豈敢不盡心。”

楊楝又問:“臣還有一言,大長公主的陰宅原在翠微山,既然要移址,不知是否可以葬入天壽山皇陵?”

皇帝眼睛一亮,顯然這主意甚是合意,嘴上卻說:“這是謝家請你說話來的嗎?”

楊楝惶恐道:“臣只想著大長公主年望既高,又與先帝情分深厚。然庶出公主陪葬皇陵,雖不逾制,亦確無先例,倒是臣糊塗了。”

“姑母自幼養在孝聖皇后膝下,不能算庶出。”皇帝道,“你說得不錯,翠微山風水終不及天壽山,就讓姑母入皇陵陪葬吧。”

一時看過禮部遞上的儀注,皇帝面上又籠上一層烏雲。楊楝又叩罪道:“這是按庶長公主的規格擬定的,是臣弄錯了,還教他們按嫡長公主重新擬過。”

皇帝合上奏疏半日不語,最後道:“就這樣也罷。諸事辦得認真些,便是朕的心意到了。”又道,“禮部那些辦事辦老了的官兒都扯不清楚的事,叫你來裁奪,也是為難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