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39部分

搖頭。

琴太微忽然惶惑起來。她一直認定是賢妃指使宮人引她去深柳堂的,是以順從楊楝的意思到御前告狀,使得危機中的賢妃母子徹底失去聖心,再無翻身之力。可是……難道竟不是賢妃?

死去的林絹絹說“深柳堂中人非我”,琴太微竭力想了許久,也想不出林絹絹與賢妃會有什麼關聯。她腦中立刻響起賢妃的哭喊聲,越想越是心驚肉跳,生恐自己是構陷了那一對母子。她拽著文粲然的袖子,連連問道:“姐姐猜不出嗎?這可太奇怪了。”

“要我猜?”文粲然苦笑道,“有什麼可猜,她那時候大概已經瘋了吧。殿下一直覺得她有心不利於你,曾叫我留意,大約也曾拿深柳堂的事質問過她。故而她一直記得,臨走也要再說一遍。”

琴太微稍稍寬心,又想到林絹絹在世時其實並不愛搭理自己,原來她還曾因自己受過質問,遂喃喃道:“她不想殿下冤枉她。其實殿下早就知道深柳堂不關她的事。”

“積怨已久,也不止這一樁。”文粲然嘆道,“她如今去了,我也不怕說了。殿下也不知為什麼,一直覺得她做女兒家的時候……不清白。所以,無論她後來怎樣殷勤小心,也沒有用。她自己一直也知道,總和我說,過得一日算一日。”

“清白?”琴太微一時沒有體悟過來。

文粲然緩緩道:“可是,清不清白,又有什麼要緊。就算白璧無瑕,不也一樣被他棄如敝屣嗎?”

她步履蹣跚,面如金紙,月光中髮色如銀,彷彿一夕之間便是風燭殘年,琴太微胸中填滿了說不出的恐懼。此時此夜,杜庶人在冷宮中如痴如癲,福王楊樗在空蕩蕩的寢殿中哭泣,林絹絹已化為一縷孤魂。她反覆在心裡說這些事情皆非她能夠左右。但她亦知道,即使只是見過、聽過、經過,從此之後有些東西就永遠從她心中消失了,留下來填補空虛的,只有漫漫無盡的孤獨和恐懼。

林絹絹去世之後,楊楝便將自己關在了天籟閣中讀書,所有事物一概不問。開始程寧只道他心中煩悶,躲幾天就好。誰承想到了十月初六,楊楝還是沒有下樓。這日是他的二十歲壽辰。因為是整生日,清寧宮的賞賜又比去年略多一些,然而楊楝非但不肯進宮磕頭,連使者都不見一面。程寧只得推說殿下偶染小恙,起不來床,自己做主應酬了,好在來人並沒有多問。候到傍晚,楊楝依然不曾露面,但有內官上去送吃食,一律攆了出來。

程寧恐他餓久了傷身,又不敢惹他,左右無法,只得到虛白室來找琴太微。琴太微自然滿口應承。掀開食盒看了看,只見一盤不帶湯的銀絲素面,已經涼透了;另有一隻蒲包裹著的青花團壽大盅,裡面是熱騰騰的冬筍蝦子雞湯。程寧道:“先前煮了三次面都沒吃,麵條都坨了。娘子勸得殿下吃飯時,將麵條挑在小碗裡,澆上幾勺熱湯就得。底下還有幾碟小菜和果子,都是殿下平素喜歡的。”

彼時已是二更,一行人沿著爬山廊來到天籟閣門前。琴太微細著嗓子喚了幾聲殿下,裡面無人答應,索性自己推門進去。

室中一片幽暗,只見那人的背影靜坐在窗前,披頭散髮,而地上斑斑駁駁,盡是殷紅晶亮的鮮血。

琴太微胸中一絞,幾乎暈了過去,卻聽程寧在耳畔低喝:“娘子小心腳下碎碴兒。”

她定睛一看,原來那不是血,是珊瑚的碎片。

楊楝慢慢轉過臉來看他們,似乎茫然無措:“太微……”

程寧見這光景,知他火氣已過,暗自鬆了口氣,忙招呼從人速速離去。琴太微踮著腳繞過地上的珊瑚碎片,走到近前,用手指替他梳攏了頭髮,綁上紫金髮須,勉強笑道:“古人男人二十而冠。今天這樣日子,殿下怎好連頭都不梳?”

“我十四歲就加冠了。”他淡淡道。

按國朝規制,皇子年滿十五歲即可加冠,而後便納妃、離宮、之藩,受寵的皇子亦可延至十七八歲。沒有人當真依照古制等到二十,但也少有早在十四歲就加冠的。她心知自己說錯了話,又想不出說什麼話才能引他開心,一時急得面如桃花,遂訕訕著摸出一個香囊來,塞進他手裡:“上次那個做得不好,你不肯戴,我又做了一個。”

又是一個粽子狀的香囊,綠緞面上繡著纖秀的紫花,針線果然比上次的精巧許多,絲絛上墜著玉環,正是她妝匣裡飄紫帶翠的那對玉環中完好的一枚。他不覺狐疑地看看她。

“我也沒有什麼好東西是自己的,只有這個可以送你。”她垂瞼道。

“多謝。”他笑了一下。

覺得像是把他哄得有點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