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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路逃開,不知跑了多久,忽又到了一處寬巷,只見滿街紙人紙馬,白雪漫天。她跟在出殯的隊伍後面走了一程,等了很久,卻沒有等到靈柩。又不知誰告訴他,不是公主薨逝,而是皇帝駕崩,此乃國葬。她聽了這個反倒寬下心來,卻忘了問是哪個皇帝。

一時又不知被人流攜到了哪裡,走了幾步卻是一條幽深小巷,巷子盡處有一處僻靜院落,院中房舍精潔、草木蔥蘢,有人滿頭珠翠在花下佇立,細看時竟是謝遠遙。她急忙上去拉著問話,謝遠遙卻甩開了手,正色道:“我無暇管你,正要私奔去了呢。”

她聞言大驚:“遙遙,你已經嫁了人,可不能這樣的……”

謝遠遙粲然一笑:“私奔有什麼不好?難道你就不想嗎?”

她急出了大汗,拖著她的袖子不放手,一句話也說不出。謝遠遙笑嘻嘻的一拉袖子,竟把她拽進了一輛馬車裡。她捶著車廂的板壁大喊大叫,唯恐真被她帶去私奔了。

又不知跑了多遠,一路煙塵四起,看不清東南西北,一忽兒連謝遠遙也不見了。又不知如何便下了車,在野地裡亂走,荊棘刮破了裙子,兩腿疼痛如燒如燎,幾不能行走。

忽然身下漲起一汪綿綿綠水,風光靜好,瀲灩可愛,她頓時悟出這是杭州,是西子湖,自己還是幼年時形狀,划著小船去偷湖中的白荷花,父親還未回家,她可以偷偷地再玩一個時辰。忽然水面掠過一隻極美的白鶴,朝她一翅膀扇過來,她跌在及腰深的水裡,湖水繚繞雙腿,頗為愜意,連傷口的疼痛也消減了七八分。

忽覺幾尾金魚鑽入了裙下,貼著腿上的面板躥來躥去,細細舔舐,又舒服又有些難為情。她退了半步,金魚跟了半步,竟是怎麼也躲不開。她躲得心裡有些急了,那魚兒居然輕輕地咬了她一口。

她“嗯”了一聲,幽幽醒轉過來。

醒來覺出自己正趴在床上,傷處一片清涼。原來侍兒一根指頭蘸了藥膏,在她裸露的雙股上細細塗抹。這情形實在尷尬,她只得閉了眼,靜候她上完藥。藥香清冽如冰,倒是極熟悉的。當初她被貓兒抓破了手,皇后曾賞賜過小小一盒,還給她惹了好大的麻煩。

“諄諄,我渴。”她喃喃道。

一隻琺琅小碗很快擱在了床頭繡墩上。她捉過碗飲了一口,只覺又涼又腥,定睛看時竟是牛乳,又道:“不要這個,要茶水。”

換了溫熱的茶來,埋頭一氣喝了三碗,終於覺得滿足了,這才慢慢支起身子,帳子還未放下,外面一點暖黃的燭火搖搖晃晃,四下暗得如同水底,幾隻秋蟲在窗外低鳴。

“什麼時候了?”她問。

“快三更了。”

她疑心自己聽差了,回頭一看,床尾的帳影中影影綽綽一個頎長的人形——那是再也認不錯的。

默默對視了一會兒,忽覺遍身的血都湧到了頭上,她抓起枕邊一件物事就砸了過去。

他略偏了偏,那物事磕在床柱上飛了出去。“別翻身,藥蹭掉了會留疤的。”

一聽此言,她立刻翻過身來仰面躺著:“我身上留疤,也與你無關。”

他搖搖頭起身,放好藥罐和棉布,打算開口訓話,忽又朝她身上溜了一眼。此刻她滿面怒容瞪著他像一隻奓了毛的貓,倒不想著自己躺在床上只籠了一件藕紅綾子主腰,褻褲褪到了踝間,連臍下的一抹春光都叫他看了去。他不覺道:“怎麼就與我無關?你這身子都是我的。”

這話不提也罷,一旦提起,她只覺得一股酸風穿透胸臆,畢生所受的傷心委屈全都押在了這一刻,一邊把薄被胡亂拉到腰間,一邊說話就帶出了哭聲:“你還要說!是我命中劫數逃不得,竟落到你手中。我只恨沒能早點死了乾淨!”

“什麼死啊活的。”他有些怒了,沉聲道,“不過是打了你幾下,就怨恨成這樣?”

“就只是打了我幾下嗎?”

他不想和她歪纏,正色道:“今天的事情,你可知錯?”

她怔了一下,忽然坐起來,長跪在床上一字一句道:“妾思念外祖母心切,罔顧宮規,勾結民婦,私自出走,敗壞宮闈,罪無可恕,闔當論死。謝殿下不殺之恩。”

他擰著眉頭聽完,道:“還有呢?”

她一時不解,索性向他長稽首,又咬著字道:“妾羞愧難當。”

長髮紛紛散了一席,沿著粉頸雪臂一路滑落,垂到床沿下。他俯身收起她的散發攏到腦後,露出雪白的額頭來,那張臉上依舊滿是不平之色,哪有什麼“羞愧難當”。他一時不知從何說起,不覺喟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