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寄在身後拽了一把,膝蓋一軟跪在地上,沒有摔到吃一嘴沙子那麼慘,但是套在柳樹圈裡的那隻腳不受控制,崴到了。沈沅想自己起身,突然覺得腳踝鑽心地疼,疼得完全無法動彈。而心慌意亂的感覺比疼痛來得更劇烈。“阿末,你扶扶我。”她努力使聲音平靜些,楊寄卻依然聽出了她的不對勁。
沈沅的腳已經完全不能沾地,不能用力,她扶著楊寄的肩膀,跳躍著走了兩步,足底的粗沙很快沒過腳面,不大使得上力。楊寄蹲下來,解開她的襪子,隨後聲音也有些顫抖:“腫得厲害……至少是扭傷了。”他猶豫了片刻,蹲在沈沅身前:“來,我揹你。”
他覺察身後的人兒沒有過來,回頭忍不住罵道:“時間還耽誤得起嗎?趕緊到我背上來!”
沈沅的臉上隱約有兩道晶瑩,負著手不肯:“這樣的路,揹著一個人怎麼走?”
楊寄氣得真想揍她屁股,吼她兩句說:“不揹著,你打算怎麼走?爬回去?”
沈沅從來沒有被他這麼兇過,可是現在是自己不好,把腳踝扭傷了,完全成了拖累,她哭著說:“你別管我……”
“別管你?”楊寄氣得想笑,“把你丟在這兒,讓野狼叼去?晚上凍個半死?又或者,叫北燕的人抓去?”他見沈沅還欲說什麼拒絕,起身把她往肩膀上一抗,火上來也顧不得平日的溫柔,大巴掌在她臀上狠狠扇了兩下:“不許亂動!太不像話!別以為我不敢真打你!”
沈沅頭朝下伏在他背上,那裡帶著溼淋淋的汗味,熟悉得要命,她屁股上火辣辣的疼——他是真打啊,用那麼大力氣!但她心裡說不出的溫暖,想乖乖聽他的話,可是感覺到他呼吸的沉重、步伐的踉蹌,眼淚又止不住地往下滴。這樣子行走在大漠裡確實很累。楊寄走了一陣,兩腿有些打顫,停下來說:“還是揹著輕鬆些。但你要乖乖的,再和我彆扭,我會再打的!”
他異常溫柔地把她放下來,沈沅猶豫了片刻,雙臂環在他脖子上。楊寄很滿意地伸手勾住她的膝彎,步履輕捷了些,說話也有了力氣:“這才是我的好阿圓。剛剛打疼了吧?回去我給你揉,多揉幾下就不疼了;你要生氣呢,我在營地裡還藏了一塊搓板,對外說是洗衣服用的,回去就給你跪下……你放心,北燕人是大漠裡的狼,可你男人是南邊來的老虎啊。老虎是百獸之王,狼也害怕的;老虎只怕誰呢?對了,只怕它家裡的母老虎……”
他絮絮叨叨胡說八道著,只為了分散注意力,讓磨出血泡的腳底沒那麼疼痛,讓酸脹的腰和腿不再那麼難忍,讓自己忘卻又餓又渴又累的感覺,一鼓作氣往一片黑暗的前路趕……
沈沅偶爾回頭,只覺得沙丘間的橙色火焰顯得越來越大了,時而沉落到高丘之下,時而又綿延在地面,時而則蜿蜒在沙山上,移動得像地上游動的蛇。
她耳邊“嗡嗡”地亂響,終於忍不住對楊寄說:“阿末,放我下來。”
楊寄斥道:“剛剛挨的打忘記了?再說這話,我就把你摁腿上好好揍一頓——”
沈沅的聲音硬得不容置疑:“放我下來!”
楊寄心頭一悸,轉頭看了看身後。沈沅聽到他的呼吸聲停滯了瞬間,又變得急促起來。沈沅握著他的肩膀,努力不讓他聽到自己的哭腔:“阿末,那頭咬斷自己腿逃走的狼,我一直牢牢記著。危難的時候,做決定的時候,不一定是對或者錯,而是權衡有利或者無利,對不對?”
☆、第128章 扶風王
她漸漸平靜了下來,在楊寄的肩上俯下頭,貪婪地呼吸著他身上的味道,輕輕說:“你揹著我,怎麼都是走不快的,結果只能是我們倆一起被發現。你若被抓走,結局最好都好不過叱羅忽伐,到時候,我們好容易得到的江山,又會全部丟掉,好容易過上好日子的百姓,又會重新陷在水生火熱裡。你於心何忍呢?”
楊寄忍著淚,不肯承認她說的是對的,搖搖頭邊跑邊說:“胡說!我能帶著你走。就是要死,和你死在一起也值得。”
“我不要和你一起死!”沈沅說,“想想阿盼,她以後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了,像你小時候似的,多可怕!何況,我說我是楊寄的妻子,他們也不一定會殺我呢?”
身後的馬蹄聲已經清晰可聞了,大約是一兩名在前面探路的騎兵。楊寄發足向前奔跑,可是他揹著沈沅,哪裡跑得過馬!
一支箭擦著他們倆的身體飛過,身後傳來喝馬的聲音,繼而又傳來胡人的哨聲。他們被發現了!
小時候孤苦伶仃的生活是楊寄不願意回想的。他還是個男孩子,還能夠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