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迅速變幻,雪白的牆壁,雪白的衣服,空氣中飄散著刺鼻的消毒水味,病床前看起來有十七八歲的少年正在低頭削蘋果,他的神色很認真,蘋果皮越來越長,一直不曾斷過。
病床上的女人穿著藍白相間的寬大病號服,身體異常瘦削,越發顯得衣服鼓盪,她抬起頭露出一張過於蒼白的臉來,細長秀氣的眉,小巧精緻的鼻子,眉眼之間隱約可見年輕時的美麗,已經不再年輕的女人笑得眉目彎彎,語氣既驕傲又心疼,“我們家小白真是厲害呢,整天忙著照顧我,還能考上大學,隔壁床的大媽很羨慕我,經常誇我有個孝順的好兒子,我們家也能出個大學生,媽媽真是開心,既然考上了就要好好學,知道嗎,要聽老師的話,不過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
蘇媽媽絮絮叨叨地說著,神色滿足而開心,提到大學兩字時不經意間流露出崇敬和羨慕,彷彿那是什麼聖地一般。
少年削蘋果的動作頓了一下,乖乖點頭稱是,過長的頭髮遮住半張臉,沒人知道此時他的心底忍耐著巨大的哀痛和酸苦,除了透明狀的蘇白。
醫院和學校兩地奔波的生活讓他的身體有些吃不消,靠著藥物才熬了下來,經常性的缺課和睡眠不足讓他的成績急劇下滑,高考場上更是差點昏了過去,如此,能考上一個二本學校,他是不是該說一聲慶幸?
蘇媽媽不瞭解大學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她只是單純為兒子有了更好的出路而開心,她連高中沒上過,自然對所謂的大學生帶著莫名的尊敬,這落在少年眼裡,只覺心中更加酸澀難受,他死死低著頭,不敢讓蘇媽媽看到他微紅的眼眶。
不過,這都沒什麼,如果能換得蘇媽媽的身體康健,他就算是不上學也沒什麼的,可醫生說過,換心手術是需要很多錢的,那對這個少年來說無異於天文數字。
咖啡廳裡,依然西裝革履保養得宜的男人聽了少年的話臉色一變,冷笑一聲,“果然是沒踏入社會的學生,想法也太天真了些,我是有些錢,可也沒到隨意揮灑的地步,你媽現在和我已經沒有關係了,她是死是活關我什麼事,不要動不動就來找我要錢,我又不是慈善機構。”
少年低垂著頭,僵硬地開口:“你從來沒給過我生活費,一分也沒有……”
男人不奈地打斷他的話,“我也是身不由己,剛結婚那兩年家裡的錢都歸李蕊管,她天生脾氣大,要是知道我偷偷給你錢,還不鬧個天翻地覆?”他看了眼對面的少年,那孩子從見面到現在連正眼看他一眼都沒有,不聲不響地坐在那裡,穿著一件洗的發白的淡藍色校服,整個人陰鬱沉默,渾身透著壓抑低沉的氣息。
不知怎的男人心底忽然升起一股不滿,自從娶了李蕊,靠著裙帶關係,他在這片地界上大小也算是個名人,已經有很多人在偷眼看這邊了,原本就是瞞著李蕊出來和前妻的孩子見面的,萬一被人捅到那個母老虎那裡,能有他的好果子吃?
少年似乎對他的情緒波動很敏感,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起,身體也極度緊繃起來,他低聲道:“就當是我借你的。”
男人撇撇嘴,就憑他這個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書生做派,能還上他的錢才怪,不過到底是自己兒子,他簽了張支票扔過去,“廠子最近在擴建,正是用錢的時候,我手裡也沒錢,只有這麼多,愛要不要!”
少年一眼不發地接過,看了眼上面的數字,不夠,還不夠,他小心翼翼地捏著支票,怕不小心折損了,妥帖地夾雜書本中,放在書包的最裡層,客氣而疏離地道:“謝謝,這錢我會盡快還給你的。”
少年開始向所用可能伸出援手的人借錢,舍下面子挨家挨戶地去找親戚幫忙,然後在夜深人靜時一筆一筆地記下名字和數額。
那天,少年掰著手指算了又算,再三確定錢湊夠了的時候,突然就哭了,哭著哭著又捏著那些錢微笑起來,蘇白漂浮在半空中面無表情地看著,心中沒有半點愉悅,他知道到頭來也只是空歡喜一場。
炎熱的夏季慢慢流逝,開學的日期越來越近,病床上瘦的只剩一把骨頭的女人催著少年去報到,少年再三推脫,女人漸漸不再提這個話題,只是看著少年的目光越發溫柔不捨。
秋蟬在樹梢鳴唱恆久不變的曲子,女人神色留戀地看著窗外,少年以為她是擔心即將到來的手術,細心地安慰她。
女人慈和一笑,聲音是一慣的溫柔,“小白,媽媽嘴裡發苦,你去給我買些水果吧?”
少年疑惑:“這不是有香蕉和蘋果嗎?”
女人微頓了一下,才故意裝作不滿地樣子抱怨,“怎麼,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