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沾著乾涸的血,虛弱地翕動著,不過一瞥,竟也能看出幾分楚楚的姿色。
“嘖,大魔頭原來是個騷貨。”不知誰起了個頭,人群中爆發一陣鬨笑。
“美人兒哩!我看比花館的頭牌也不差嘛!”
“怎麼不讓爺幾個先品嚐品嚐?”
“應該留個全屍,吊起來!讓大夥輪流嘗!”
“小美人兒!跪下來伺候爺爺舒服了,就饒你不死!”
狎浪的聲響此起彼伏,腐爛的菜葉和酸臭的殘羹不斷擲向囚車,曲清商倚在欄杆間,緩緩睜開眼。無意間與那雙眼睛對視的圍觀眾人皆感到渾身一冷——眼神狷狂中帶著幾分嫵媚,雖是形容悽慘,亂髮下半掩的神色卻不見分毫狼狽之態,嘴角亦詭異地勾了起來。
曲清商忽然抬起右手,他的手臂很細,鐐銬滑下去幾寸,露出了帶著陳年傷痕的手腕。他將手腕湊至唇邊,開始啃噬自己的皮肉,新鮮的血液順著手臂淌下,連嘴角也染了鮮血。旁側的人看在眼裡,紛紛不寒而慄——此人彷彿嗜血的惡魔,恐怕早已瘋癲。
再轉過一個路口便是刑場,就在佇列轉彎之時,變象陡生!
宏大的劍氣凌空劈至,路邊嬉笑叫罵的幾個人只覺頭頂一涼,便見囚車旁邊計程車兵隊形大亂,木質的囚車被天外而來的劍氣削去一角。
一道人影踏空掠至,落於囚車之頂,宛如天降,手中三尺長劍高高揚起,一擊斬斷木欄。囚車旁邊計程車兵立刻戒備,不料幾滴猩紅的液體迎面灑來,濺在臉上,幾個士兵登時丟下兵器,捂著臉哀嚎不止。其餘士兵見狀,一時無人敢上前。
原本蜷縮在囚車角落的人犯此時好整以暇地站起身,一手撥開掩面的散發,蒼白卻妍麗的臉孔上,是如鬼魅般攝人心魂的笑容。
曲清商的身側散落著幾片枯萎的菜葉,血從手腕的傷口滴落,墜在上面,綠色的葉子竟是以肉眼可辨的速度變成焦黑一片!方才他用以攻擊的毒液,原是他自己的血。
雲隨風立在殘破的囚車之頂,長劍掄如滿月,將揮槍衝來計程車兵阻隔在一丈開外。
他的腦中充斥著清醒的瘋狂——他現下做的事,是徹底推翻了他曾經的信念,觸犯了曾經不可逾越的底線,做出他曾經最為不齒的行徑,成為曾經的自己深惡痛絕的、純粹的惡徒。
自己揮劍斬向的,何嘗不是自己?
曲清商扶著斷開的欄杆抬起頭,雲隨風的身姿英武而狂妄,像席捲天空的陰雲。那是由他扯入深潭的倒影,親手掐斷的火光——那如華山冰雪般孤傲的純陽道子,終於染了遍身汙泥兩手血腥,衝破正邪抹亂黑白,踏著千百性命累累屍骨,回到了他的身邊。
曲清商恣意大笑,他一揮袖,鐐銬碰撞的聲音如同催命的銅鈴,血珠亂濺,周圍無論士兵還是百姓,不慎被他的血沾到的人無不慘叫倒地。人群亂作一團,四散奔逃,跌倒的人無人攙扶、無法起身,被無數人踩踏而過,遍地狼藉。
一隻有力的手忽然扼住了他的手臂,曲清商扭過頭,看到雲隨風清冷的視線,隨即整個身子都被從囚車裡拎了出來,視野一旋轉,人已經伏在了雲隨風的肩膀上。道士一手提劍一手扛人,運功縱躍,踏上了路邊一棟店鋪的屋簷,幾個起落,兩人已經遠去數丈。
追擊計程車兵被洶湧的人潮阻隔,而接到支援命令繞道包抄而來的軍隊已經在四周列隊集結,箭雨鋪天而至。雲隨風抱住曲清商落到毗鄰的街道上,一面躲避箭雨,一面拐進小巷。
雲隨風將人從肩上卸下來,丟在牆角,然後支住劍喘氣。曲清商從地上爬起來,仔細端詳這個自始至終不發一言的年輕道士,像是在欣賞一件傾注心畢生血畫就的傑作。
“小郎君幹壞事的時候也不蒙個臉,”曲清商笑道,他亦站立不穩,斜倚在牆上,語氣倒是清閒,“坦誠若此,真不愧是……”
他的話沒講完,雲隨風揚手便是兩劍,斬斷了他手腳上的鐐銬,隨即擲過來一個包裹。
包裹裡是他的判官筆以及隨身的各式毒物、解藥,從地牢脫出時,曲清商將這些物件連同玉牌一併塞給了雲隨風,是以神策軍沒能從他身上搜出半件有用的東西。不僅如此,包裹裡還備了一件袍子,用以換下他身上過於顯眼的囚服。
“準備這麼周全,小郎君很有天賦嘛。”
雲隨風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曲清商心情則是異常的好,他裹上衣袍,將武器毒物一一收回身上,挑了幾粒藥丸丟進嘴裡,忽地伸手,碰向雲隨風執劍的手。雲隨風皺眉閃開,不想對方只是捉住了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