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打算把它交託給大貝勒代為照管呢,應該是聞到信兒了,不高興換主子,這麼就走了,只是可惜了,一直沒能教會它學鷹叫,不然多門傍身的功夫,省的到外頭受人欺負。”
樑子抹抹淚,笑道:“小主放心罷,鷹爺是家養的雀兒,受您百般疼愛,脾氣可刁著呢,到外頭也只有旁人伺候他的份兒,說不定已經找了媳婦,下了雛兒……”
說到這,忙驚過來剎住車,貞嬪剛失了阿哥,整個人都枯萎了,最經不得聽跟孩子相近的詞兒了,果不其然的,那張臉暗下去,一轉身進了屋。
樑子悔得張開手就要抽自個兒的巴掌謝罪,被來順兒一腳蹬在胯上,回頭望了眼屋內,低聲斥他:“省省罷!原本心裡頭苦一陣就過去了,你還跟趟兒提醒是怎麼著!做你的飯去!”
樑子撲著衣裳上的腳印子,難得不跟她回嘴,討好似的笑,“我服氣我服氣!是我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說錯話了,你倒是打聽出來小主今兒想起吃什麼了沒有?”
來順兒哭喪著臉,憂嘆道:“亂七八糟的事兒就把主子肚子裡塞瓷實了,一天比一天吃得少了。”
樑子就絞乾腦汁兒,把自個兒全套的傢伙本事兒都使了出來,京城裡的小吃做了個遍,可貞嬪還是洩囊似的,日漸癟了下去。
皇后因為有殘害皇嗣之嫌被禁足景仁宮,來順兒只能壯著膽子去找太后。
太后也清減了不少,“宮裡吃不下飯的何止她一個,太醫不都說了,這是心病,哀家也沒主意,總不能摁住她強灌,你回去告訴貞嬪,讓她保重身子,皇帝心裡記掛她,別再跟自個兒過不去了。”
來順兒拘著兩眼泡的淚離開寧壽宮,轉述了她的吩咐,帶回來一套,三十二張紅綠嵌寶的名貴玉牌,太后一向待她顏色和氣,當下這個關節上,更顯難得了。
盛苡很早就斷了對神佛的篤信,眼下又重拾起來,夜深人靜,孤燈午夜,她一遍遍地請問“牙婆神數”。
“下下,”
“下下,”
“下下,”
“下下……”
一律都是厄運當頭,她推開玉牌,神容更加枯槁,直到八天後邧蒙聯合包圍,攻破平涼的訊息傳來,盛苡立在宮門口,平靜如一罈死灰。
宮道對面福隆門上沉沉傳來一陣腳步聲,一步一步踩踏在她的耳膜上,宋齊出現在門內,面色無悲無喜,寒冽逼人,一眼朝她看過來。
盛蘢生死不明,不管是什麼結果,從故人的口裡聽到也好,盛苡望穿他,視線波及層層疊疊的殿額簷角,暮靄沉沉。
她終於還是想起皇帝,一生最痛苦,最快樂的時光都跟他糾纏不休,被他活活套牢了一輩子。
作者有話要說: 啊咧咧……寫著寫著只能下章跟下下章給結局了,一個be;一個he。be;he取決於宋齊帶回來的訊息。
☆、結局
“你胳膊好些了嗎?”盛苡勉力牽出一抹笑。
宋齊脖子後頭繞過紗布端著胳膊吊著膀子,肅靜的表情一下子土崩瓦解,長跪不起,泣不成聲道:“堯堯……我對不住你,若不是我這胳膊,我拼死也要隨扈,救下他……”
耳旁嗡鳴四起,似天邊糾結的雲雷,她越過重簷疊瓦望出很遠,心口裡掙扎的那束火苗,被人抬開燈罩,徹底掐滅了。
她不該對皇帝還抱有指望,煩惱一場空,營求早該念絕,是時候了。
她止不住的點頭,揹回身一路踉蹌灑下淚漬,喋喋輕呻,“你做的對,做的對……”
宋齊抬起頭,耳邊鳴吟不絕,那隻身影虛無,掙脫出他的眼眶羽化成天頭的一記雲彩飄遠了。
盛苡坐在廊子下的鞦韆上,油盡燈枯地死守,來順兒端著燈臺出殿,恍似照亮半邊夜幕。
“主子節哀順變,”她啜泣道:“外頭天涼,先回殿裡暖和著罷……”
“把他們都遣出去罷,我想一個人待著,”盛苡一面說,從腿上拿起一把摺扇遞給她,“去養心殿找四喜,等聖駕回鑾,請他轉交給皇上。”又看向樑子,“我想吃老爺臉兒了,不要果脯,就要新鮮的,你去趟南果房罷。”
兩人淚眼相覷,都立著不敢動,居然聽她樂吟吟輕笑起來,根本不是痛失親人該有的樣子,“怎麼著,又怕我逃出去不成?放心罷就,插上翅膀我也飛不出去,我就呆在這不走。”
兩人覺著她一反常態,說不上來的怪異,模糊流著淚暗道他們家主子真是個苦命人,悲傷到了極點,連發洩的出口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