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廢了,一口奴才一口爺的,這兩人的關係倒彆扭,哪兒有主子買鳥看奴才喜好的,可惜這麼漂亮個丫頭,估摸著就是人一妾罷,瞧那副唯命是從的模樣,不定妾都排不上,就是一通房暖被窩兒的。
一面胡亂猜著,又提下只鳥籠,這回他學乖了,直接遞到盛苡跟前,撂開簾布諂媚地解說,“姑娘,您瞧這隻,比剛那隻鳳頭的機靈多了,您等著,我讓它叫喚叫喚您聽聽。”地位卑微不打緊,投了心頭好,主子願意寵著,誰也沒轍!
說著就拿竹竿框了下鳥籠,百靈就繞頸高鳴起來,節奏抑揚有秩,學得是蟈蟈兒叫。
“這隻,姑娘這會兒養著最合適,您想啊,外頭飄著大雪,你坐屋裡頭聽蟈蟈兒叫,過夏天似的,多有趣兒罷,咱們這兒的鳥,學會叫以後,耳朵就被捅聾了,不然我也不敢擱這鬧市上賣,不怕它髒口兒,您要不喜歡,學山喜鵲叫喚的,大葦鶯子什麼的,都有……”
生意人見著生錢的機會,就一個勁兒地破說買主,盛苡腦子裡亂糟糟的,看皇帝那張結了一層冰殼子的臉,不等她說出個主意是不會罷休了,何必要問她呢,她對花鳥金魚的行市當真是一竅不通。
好好地,就被人把耳朵弄聾了,這些鳥也是可憐,圈在籠子裡哄人高興,供人觀賞,一輩子大概也就這麼一點價值,倒不如那些洋物有人性,她小時候,外邦進貢了一隻鍍金銅絲的鳥音籠,籠底置著銅絆子,扭幾轉,籠裡的假鳥假蝴蝶就展翅翩翩,飛來飛去的,它們沒有思想,不識冷暖,其實比著誰都自在。
她心裡左一頭右一頭亂想著,佟三終於落了話,臉湊近她,滿眼晃著錢影兒,笑問:“姑娘說吶?”
覷向皇帝,寒臉看著她,再聽佟三的語調就有些急了,“不喜歡,咱們就再換個,您別不說話啊!”
盛苡楞楞點了下頭,垂下眼道:“奴才瞧著挺好。”
佟三樂極,扭臉轉向皇帝,一車話說下來,熱的滿頭汗,撐開一把木骨折扇搖了搖,露牙大笑問:“姑娘喜歡,爺瞧著吶?”
皇帝虛笑了下,微提著嘴角道:“我看掌櫃的是瞧不起人。”
佟三臉一僵,“嗖”地合上扇子,“爺這話是怎麼說的?”
皇帝不搭腔,抬手往肩後勾了勾,小六子應聲走上前,瞟一眼盛苡道:“咱們家姑娘平日裡少出門,蟲鳥見識得少,架不住糊弄也就罷了,掌櫃的是明眼兒人,咱們爺誠心擱你這兒相鳥,你一而再地拿溝貨(破爛)充好是怎麼個意思?”
不等佟三開口又指了指鳥籠道:“就說您這隻鳥,籠子底兒的圓臺兒跟個擺設似的,一下也不見往臺上露臉兒的,老在沙子裡折騰,下頭叫得再好,上了臺的才是“角兒”,掌櫃的拿這玩應兒出來顯擺,您不是瞧不起咱們爺是什麼?”
佟三被他嗆得目瞪口呆,人奴才都這麼入行,主子豈不更識貨麼!
他不氣反而笑得更殷勤,連聲賠不是道:“您多包涵,好東西咱們都喜歡自個兒霸著,不捨得讓人,您說是不是?”
話到這小六子不經意瞥見皇帝往盛苡那兒看著,眨了下眼就再見不著這一幕了,只當自己是眼花了。
“得嘞!今兒總算碰對人了,不瞞您說,我這兒單留一個還得託您掌掌眼,遇著別人就沒漏臉兒的機會了。”
佟三說著拉開鳥架子漏出後面一口水缸,神秘兮兮地招呼他們近前。
皇帝抬開木頭蓋子看了眼,淡笑道:“藏得還挺深。”
佟三從小心翼翼從中提出一隻鳥籠,咧嘴笑道:“這隻耳朵可沒聾,不護著不成,沒得聽見亂七八糟的響動,可就髒口兒了。”
皇帝似乎很感興趣,“這隻什麼能耐?”
佟三就等著他這一問,立馬眉開眼笑侃起來:“這隻會的可就多了,雞叫,狗叫,水車叫……”
見皇帝面色略不耐,便住了口,掀開布簾道:“是騾子是馬牽出來溜溜,來!給這位爺叫個。”
經他逗引,籠中一隻體態纖巧的百靈躍上籠底當中的小圓臺,亮相似的抖了抖頸羽,一串連一串地高唱,立刻吸引了周遭烏泱泱一群人。
“蟈蟈兒,母雞下蛋……”盛苡頭回見識一隻鳥還能玩弄出這麼多叫聲,不由嘴裡計起了數,數到十二,那隻尖頭的喙子裡緩緩漫出一聲貓叫。
一人牽頭叫了個“好!”,周圍人都跟著喝采。
皇帝在喧鬧中注視她,一雙眸子裡映著雪光,左顧右盼了下,就跟著四圍的人堆拍手叫起好來,梨渦深深盛著當頭的明月。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