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送些。”走到門口頓了下腳方跨進殿去。
繞到桌案前,圈椅自覺往他身後趨了趨,坐下身抬起胳膊,桌邊一下卡在膀根兒的位置上,皇帝皺了下眉,起身把椅子往後蹬了蹬又坐下,端起茶盅抿了口茶,又皺了眉頭。
芊芊緊遵囑咐,也不知道哪兒做的不合意兒,心裡唬得皺皺巴巴,動手理起奏摺,皇帝這才察覺出不對來,眼前這雙手水蔥似的透亮,不是以往那兩隻,淺淺爬著疤痕,土印兒似的,接地氣兒。
抬頭看了眼問:“叫什麼名兒?”
她福了身道:“奴才楊芊芊。”
皇帝拿了本奏摺看起來,“芊芊玉手的芊?草字頭那個?”聽她應是,又道:“手如其名,倒擔得上這兩個字。”
芊芊臉大紅,忙福身道謝:“謝萬歲爺誇獎。”又聽他道:“名兒取得太露骨,反倒壓身。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去了草頭兒,只餘兩千,多貴重,怎麼樣?願不願意?”
話說到最後,皇帝的臉上竟大大泛出笑意,她心裡一雙兔腳兒亂踹,糊著腦子跪身謝恩,“奴才謝萬歲爺賜名。”
皇帝叫聲起,問道:“會不會看掐痕?”
她點頭道:“奴才跟盛苡請教過了。”
皇帝手指頓了下,摩挲著杯肚兒上的龍紋,那張臉他記不清多久沒有仔細端在眼前看過了,一厘一寸,一根睫毛一顆痣,他還深深印在腦子裡,像拓在葫蘆肚兒上的鐵畫,烙得他腦芯發痛。
“萬歲爺?”芊芊叫醒她,“還不到傳晚膳的時候,您先用些點心罷?”
他如釋負重地鬆了口氣,揚手道:“先批摺子,讓朕也瞧瞧你的本事。”
皇帝看著她,下筆精準,絲毫不差,自嘲地搖了搖頭,身邊沒那人,一切不都還是照舊,他是皇帝,不該在情/事上優柔寡斷,遲滯不進,既然下了絕心,就不該再跟她粘纏,他不確定到底能不能忘懷,至少也應該試試,可恨的是她的態度,避瘟似的嫌棄他,真把他的臉面當成是紙糊的了,動動手指頭就戳了個稀爛。
皇帝怔著不動,問道:“封典沒有?”
芊芊搖頭,“回萬歲爺,沒有,月前司籍姑姑出宮前才把奴才提拔上來。”
皇帝當即提筆擬了道旨,“今兒這職當得好,封四品,領旨罷。”
她這半晌過得暈暈乎乎,如墜夢裡,不敢相信好事一樁連一樁,冰糖葫蘆似的一顆挨一顆串她身上來了,美了一晚上才大夢初醒,成了御前聲名大噪的人物,人前人後都戲稱她為“兩千四品”。接連幾日抬腳走到哪兒都引人注目,前呼後擁,打揖行禮,姑姑早,姑姑晚地叫著。芊芊漲了身價,氣焰也拔上來了,心安理得地指派底下人辦這個辦那個,獨獨在盛苡跟前還是先前那幅善臉兒。
“怎麼老感覺是從你那兒偷來似的。”
盛苡揭開鳥籠的藍簾子,“傻樣兒,咱們倆當一樣的職,你得了主子的青眼,肯定是因為你幹得更好,無緣無故的,何必封賞你呢?你趕緊上差去,別誤了時辰。”
等芊芊揚了揚手往前殿奔去,她默默看著籠中的百靈吃食兒,幾顆穀子迸濺出來,她心神也跟著往下落,忙揉揉臉打起精神來,皇帝心裡她自然是能被人代替的,不也正是她希望的結果。
為鳥兒餵了食兒,換了水,她照舊上三希堂整書冊,皇帝除了在勤政殿批摺子,也時常在這殿裡看書,她就負責把一天皇帝看過的書整理好,她進屋時南面羅漢床的炕桌上攤著好幾本拇指厚的典籍,大概一瞥,全是關於天花接種痘苗兒的藥書。
盛苡下頭其實還有個弟弟,當初就是因為出花兒歿了的,三歲不大點兒的年紀,發現時已經晚了,被隔在一間空殿裡,埋了一肚子的湯藥也不見起色,活活耗盡了性命。
她隨手翻了幾頁,一發不可收拾地看起來,書裡面不光有文字還有配圖,其實仔細看看,她覺著也不難,有一種水苗法說的是把痘苗放在細竹管兒裡,再由大夫吹進種苗者的鼻子裡,這人因為感染上了痘苗會患上輕微的天花,頂多發場低燒,養幾天也就好了,從此身子有了抵抗的能力,往後便不會再害這種病了。
皇帝查閱這書多半可能是為了大貝勒,年歲太小經受不住痘苗的侵害,眼下這個年紀預防起來更合適。
圖畫畫得很有趣兒,大夫是一張凶神惡煞臉,病人滿臉苦相,她一時痴迷,浸在書裡頭全然忘了時辰,越看鼻眼兒裡越癢,忍不住彎腰打了個噴嚏,起身時冷不丁瞥見門口負手立了一人,遙遙跟她對視。
盛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