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麼客氣周到，謝婉如也自然不能失了禮數，於是一來一往的，林巧貞簡直成了謝家常客。

這是年末在謝家吃的最後一餐晚飯了，吃完之後，第二天一早，她們謝家大大小小三個女人就要和穆川一起去江城過年。

林巧貞也在，美其名曰送行，自然謝婉如是不會拒絕的。

這些天來，即使沅芷再遲鈍，她也感受到了來自周太太這默默的關愛。

這世界上沒有平白無故的關心，所以，沅芷心想，她恐怕是已經知道了吧。

既然是這樣，她也不說破，反正彼此都心知肚明瞭，她不想就以前的事情去說些什麼，只要享受現在就好了。

那些成長時代的怨恨，都隨著如今平和的幸福而漸漸淡去。

桌上，林巧貞正細心地替一桌子人佈菜，每個人的喜好口味她都瞭如指掌，大家和樂融融、賓主盡歡。

“謝小姐，這菌菇湯很鮮美，你嚐嚐。”她朝沅芷笑。

“好。”她接過林巧貞遞來的湯碗，熱乎乎的香氣冒出來。

“這湯是周太太親自下廚煲的，我們今天好口福。”謝婉如也笑道。

沅芷喝了一口，胃裡暖乎乎的，這就是媽媽的味道嗎？她在心裡不由自主地想著。

又回想到孤兒院的那幾年，一群被遺棄的孩子在狹窄的飯廳裡圍著一小鍋西紅柿雞蛋湯爭得面紅耳赤，誰都想吃到那漂在湯麵上黃澄澄香噴噴的蛋花兒。

在那些時候，她多麼想媽媽能突然出現帶走她，但是，那迫切的渴望總是一次一次又落空，所以才轉化成怨恨吧。

可是，在那些時候，林巧貞呢，她又在哪個黑暗的角落裡一步一步往上艱難地攀爬著呢。

她在那個時候，也不過和她現在一樣的年紀，又能要求孤身一人的她怎麼做呢。

“很好喝。”沅芷微微笑，朝對面的她示意。

林巧貞望著對面那一張年輕的臉，那張臉上朝她漾起了笑容，那是瞭解一切的從容的笑容。

那張年輕洋溢的漂亮的臉，與那個大雪紛飛的日子裡被放在孤兒院門前的小小的臉相重合，林巧貞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心情，有什麼滾燙的液體，溢滿了她的眼眶。

夜晚的海面平靜無波，夜空是漆黑一片，不像往日那般深紫色的夜幕上點綴著璀璨的星星。

麗星郵輪平穩劃開海面，在夜空下的海上穩速前進著。

“今天沒有好看的星星呢。”遠遠站在房間的露臺上仰著頭望天，小臉上是難以掩飾的遺憾。

“沒有星星，但是可能會有更好的東西喔。”沅芷望著平靜無波的海面，轉過頭來神秘兮兮地朝遠遠笑道。

“沒有星星是因為雲層擋住了星星，天這麼冷，恐怕是要下雪了呢。”謝婉如摸了摸女兒的小腦袋。

“真的嗎？真的要下雪了？太好啦！”遠遠瞬間又恢復了活力。

大家都笑了。

“陳嘉怡真是好福氣，這麼一把年紀了沒想到還能託福做郵輪去內地玩？？？”阿怡還在唸叨著。

“怡姐你再念我們都要頭大了，我們都是一家人，以後一起出去玩的機會還多得是呢。”穆川笑嘻嘻地說道。

“好在即使坐郵輪也趕得上回江城過年。”沅芷笑著說道。

“我們選了最慢的交通工具，可卻是最美的一條路線呢。”穆川走到沅芷的身邊與她並肩，兩人相視一笑。

“而且，麗星郵輪對我來說有難忘的回憶。”

“對我來說也是，”沅芷笑得咬牙切齒，“不知道是誰挖了陷阱讓我跳。”

“說讓你裝作不認識我。”穆川笑眯眯。

“想要扳回一城嗎？我給你這個機會。”沅芷挑起眉，朝他嫵媚地笑。

“當然，”穆川也朝她擠擠眼，“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貧嘴！去甲板等著吧。”

甲板上雖然無風，但是也是澀澀的乾冷，所以幾乎空無一人。

好在穆川本來身體素質就好，又喝了紅酒，再加上心情愉悅，因此並不覺得冷。

沅芷沒有讓他久等，在他還沒有在腦中設想好她會給他什麼驚喜的時候，她就已經出來了。

她穿著那件菸灰色的魚尾裙，和上次麗星郵輪上的宴會上穿得是一樣的。

那極淺的菸灰色裙子上面縫製了亮片，不是很多，但在甲板上一連串彩色的燈泡映襯下，隨著她步伐的動作，微微地閃著彩色的光，像是碎了的絢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