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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子矜知道,留下他肯定是唐季遲默許過的。
這無可厚非,畢竟她和唐季遲非親非故,人家也沒有理由因為她受了點委屈就開除一個如此優秀的工程師,給對手公司增添優勢。
她握緊了手裡的稿子,又想起在G市所受過的屈辱。
這一筆債,她要自己和他們算清楚!
楊子凡的方案偏穩重,絕沒有失敗的可能,可也稱不上是什麼經典。
而她的方案卻是劍走偏鋒,成了,那便是鉅作,但若是在真正將紙質方案付諸行動時出了一點意外,搞不好就會虧本到家。
這一點,顯然魏修遠也看出來了,而且他此時正拿著兩家的稿件給邵董事長作分析。要不是先前在休息室裡他早就給段子矜講過這其中彎彎繞繞的利害,恐怕她真的會以為這是一場公平競爭。
現在唯一的勝點就壓在邵玉城身上了,如果他能說服他老爸……
坐在最前面英俊的男人雖然低著頭,很是漫不經心的樣子,可段子矜透過微弱的光線,能清楚地看見他輕蹙的眉峰。
他這一蹙眉,讓段子矜的心狠狠沉了下去。
在一片掌聲中,楊子凡下了臺,走回唐季遲身邊。
他的老闆坐在那裡,臉上的神色始終未改,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怒,目光亦是深不可測,這讓楊子凡原本自信的心突然就懸空了幾秒。
唐季遲並非不想懲處這二人,只是一直師出無名,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加之總經理為他們二人竭力說情,前段時間他又身在歐洲,這一來二去的,就耽誤到了現在。
此次競標的結果關係重大,楊子凡很清楚,倘若出了半點差池,那麼唐總手裡就有了可以治他們的理由。
他和方雨晴必死無疑。
魏修遠就楊子凡的提案,輕聲在邵董事長耳邊說著什麼,邵董事長頻頻點頭,而後看向了段子矜。
她不慌不忙地從座椅上起身,“邵董,現在輪到我們了。”
“不用了。”邵董事長的聲音很沉,是種從歲月裡積蓄下來的、含威不露的沉鑄和莊重,他微抬了下手,“埃克斯集團的提議很合我心,正是我想要的,段總,你就不必麻煩了,今天的招標到此為止吧。”
他的話音一落,在場除了魏修遠還掛著那副持重老成的微笑外,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包括唐季遲。
楊子凡和方雨晴只是愣了兩秒,對視一眼同時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情。
段子矜緊緊攥著手裡的稿子,腦子裡的每根神經都繃得要斷裂,卻還是鎮定地說道:“邵董事長,我們的提案您還沒有看過,這話言之過早了吧?”
“我看過了。”邵董事長揚起手裡兩家早已經給過的方案說明,“修遠也給我簡單說了說,我覺得埃克斯集團的提案更得我心。”
段子矜的褐瞳中微微泛起冷光,“邵董,如果單憑魏先生三言兩語簡單說說就能講明白兩套方案裡的精髓,那您何必把我們和埃克斯集團的代表叫到這裡來?”
邵董事長眉梢一挑,臉色卻沉下來,“你在質疑我的決定?”
段子矜迎著他眼光裡沉重的壓迫,有條不紊道:“邵董事長,假如這是您聽完我們的介紹,深思熟慮過後做出的決定,那我自然是尊重的。可是現在這種情況下,恕我直言,我確實在質疑您的決定。”
坐在對面埃克斯代表席上的男人,俊朗乾淨的眉頭下,一雙眼眸漆黑如墨,眸光始終未從女人的側影上離開。
恍惚間,好像回到了八年前最初相識的那一天,她也是這樣毫不畏懼的挑戰著上位者的權威,渾身上下處處透著蓬勃的朝氣和冷凝的傲氣。
想起那時,他不禁輕輕笑了,再回過神時,女人還在不卑不亢、禮數週全地和邵董事長爭辯。
唐季遲理了理西裝的兩襟,坐直了身體,想要搭句話,可是上座的男人比他先坐不住了。
邵玉城把手裡的鋼筆摔在桌面上,“噼啪”一陣響,帶著他惱怒的質問:“老頭,你是不是故意跟我過不去!”
會議室裡安靜了幾秒,段子矜也怔住了,沒想到這邵小公子發起脾氣來,居然這麼生冷不忌。
這真是他親爹?
邵董事長上了年紀的臉上隱隱躍出青筋,他狠狠一拄手裡的柺杖,“小兔崽子,怎麼跟你爹說話呢?”
段子矜,“……”
這應該就是他親爹。
原來邵玉城這動不動就被人氣得跳腳的暴脾氣和他爹是一脈相承啊。